云清闻言跪下,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少奶奶。见她精致华贵的缂丝锦服上镶珠坠玉,盘桓发髻上点朱贴翠,神态高贵,眼神淡漠,通身的气派恍若神仙妃子般。微扬的下颚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云清,仿佛在看一只摇尾讨好的狗。
云清不由得感叹高门权贵的势力薄凉,略一思索,敛目恭敬回道:
“回少奶奶的话:小少爷能好,是小少爷吉星高照,自有神仙保佑,云清不敢居功。只是常言道:百善孝为先。云清入府十年,一直未能承欢父母膝下,尽一尽儿女的本分。只求少奶奶看在云清尽心伺候多年,并无差错的份上,开恩放云清出去,云清自当感恩不尽,每天佛前两柱香,为少奶奶和小少爷祈福!”
沈薇怔了一下,原以为她会要金要银、要体面差事,没想到她竟是想脱了籍出去。
侯府向来善待下人,大丫头的吃穿用度比外头的小姐们都强,小丫头们吃穿也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好许多,还有月钱发着。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或者像昨天似的倒霉,还是一份稳定高收入的工作。一般到了年龄的都不愿出去,出去嫁了人,夫家哪能跟侯府比。
再说这个云清有胆有识,又是个心善细心的,正好放在煜儿身边,帮她看顾着幼子。本想升她当二等丫鬟,只等时日久了便跟紫莲一样的,没想到她竟然要出府!
沈薇皱了皱眉头,只拿青花瓷杯盖刮着杯中浮茶,还未说话,就听门口传来好听的男子声音:“呦,让我看看是哪个丫头不愿留在侯府,求着恩典出去!”
沈薇抬头看到来人,忙换上一脸热络的微笑,起身招呼:“原是二弟来了!”
云清抬头见一位年轻男子二十左右,身材修长,脚蹬浅灰色短靴,身着白色长袍,纤尘不染,眉清目朗,嘴角噙笑,温和的目光扫过,让屋里的丫鬟都红了脸。头发用一根淡蓝色宽发带束了,留下长长的一段飘在脑后。踏着门外明媚阳光,带着一身初春的清雅芳香缓缓走进,拱手行礼道:“见过嫂嫂。”
沈薇笑得和煦:“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坐。”
“是!”男子答应一声,含着笑意的凤眼淡淡打量过来,云清忙敛目垂首,暗叹:“好一个潇洒俊俏的年轻公子!”
这是刘青彦的弟弟,名唤俊彦的二公子来了。
刘俊彦身后跟着一身墨色家常衣的世子爷刘青彦。不同于弟弟的温和,他仍是板着一张冰块脸,负手走到左边主位坐下,脸色阴沉。
丫头上茶,沈薇给刘青彦行礼后坐右边,二爷刘俊彦本来是要进去看刘煜,见大哥脸色不愉,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李云清,决定先留下来,坐在了下首。
云清看这架势心里打鼓:“擦,什么情况,三堂会审?”每次看到刘青彦的冰块脸云清心里就突突的,可不是怀春,是吓的。
冷汗从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犹如刘青彦投过来的审视目光,密密扎扎,让人难受。
二爷刘俊彦呵呵一笑:“看把这小姑娘吓的,听说我侄子的病是你医好的?有点本事!”
云清俯身磕头:“小少爷身份贵重,侯府祖宗保佑,有天上神仙护着……”
“噗嗤!”云清的一套说辞还没背完,就被二爷刘俊彦一声笑给打断:“打住打住,再说太上老君都出来了!”
又转头对刘青彦说:“这么有意思的丫头,大哥就舍得放出去?留在身边解闷也是好的!”
云清听了差点吐血,心想:我的平民自由新生活啊!就毁在你这个面俊心黑的公子哥手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眼看要没,云清憋气,脸涨的通红。
沈薇瞧瞧面目绯红的云清,再瞧瞧一脸调侃的刘俊彦:“二弟如果看上这丫头,等你侄儿病好了,尽管领过去便是。”
刘青彦清咳一声打断:“哪有叔叔从侄儿房里要人的,净胡闹!”又对云清说:
“你治好了煜儿的病,恩赏自是少不了。长寿,支一百两银子差人送到这丫头家里。”
长寿躬身称是。
刘青彦又说:“至于你,先留在这里伺候着,出府的事儿等煜儿大好了再议。”
宣布完决定,不再理会众人,径自大步走进里屋。刘俊彦起身跟上,临走还不忘看云清一眼,凑过来低声说:“等会儿我有话问你。”
沈薇也进去了,云清呼出一口浊气坐在地上:一夜没睡不说,一大早还来个三堂会审,半路杀出程咬金,把她期盼的得笔赏银,被送出府,过自己悠哉悠哉小日子的如意算盘全部打碎,云清想抓狂了……
但她只是深呼吸几口,起身找个角落站好,等着主子的吩咐。
少顷紫莲从里面出来,看到云清还在那杵着:“云清姑娘怎么还不去休息?昨天累了一夜了,去睡会儿吧。”
云清忙不迭点头:“是,紫莲姐姐,那我去休息了,别忘记给小少爷吃西洋药,饭后,半片。”
看紫莲答应了忙往下人房跑去,她确实又困又累了,至于二公子临走的吩咐,云清选择片段式遗忘:她没有听到,她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