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屋的人都静了下来,目光聚集在一抹单薄的身影上。
“你说什么?”
刘青彦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的、身量还未长成的姑娘,青色三等丫鬟服饰,梳双丫髻,没有任何头饰,只有两根青色头绳垂在两旁。跪在地上,脸蛋不算漂亮,仅仅清秀而已。低眉敛目,却气度沉静,没有一丝害怕与瑟缩。
“回世子爷的话,小少爷的病,我可以试一试。”
云清说完抬起头,直视着这个传说中冷面冷心的男人。只见他二十五六年纪,穿桐色家常锦缎绣江海暗纹长衫,身材健硕,头发只用一根玉簪箍起,常年练武的皮肤呈古铜色,眉眼深邃,鼻子直而挺,嘴唇更像是刀削而成,线条刚毅。
这时的他还未从大怒中缓下来,额头上爆起的青筋让他略显狰狞,嘴唇干裂爆皮表明他已经几日粒米未进。云清不禁感叹:再强的男人,此时也不过是个伤心的父亲。
“大胆!怎么跟世子爷说话!什么你呀我啊的,进府后没教你规矩么!”
管家长寿在一旁呵斥。刘青彦抬手制止,盯着云清的一双眸子,这丫头长相一般,唯有这眼睛,似山间的清泉一般清澈灵动,不染世俗尘埃:
“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里面躺的是谁你知不知道!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能做些什么?如果煜儿在你的手里有什么闪失,是拿你的人头来抵,还是拿你全族的人头来抵,嗯?!”
最后一个字让云清一颤,她有一瞬间的退缩,可身后就是二十几条人命,由不得她退,受过现代教育人人平等的她,不可能看到数十条人命在眼前消失而无动于衷。
俯身磕一个头,迎着世子爷如山压顶的眼神,恳切的说:
“回世子爷的话,小少爷自然是身份尊贵、玉堂金马,可是富人有富人家的活法,穷人家有穷人家的过法。有些民间的土法子,太医和郎中们未必敢用在小少爷身上。既然有希望能让小少爷好起来,何不让我试一下?”
沈薇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虽有不信,可让儿子痊愈的愿望胜过了疑虑,或许在所有母亲面前,凡是有一丝希望也不会放过吧:
“你若是能让煜儿好起来,我必让全府上下把你当主子般敬着养着;但是,如果你哗众取宠、欺主罔上,忠勇侯府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云清转头看向身子羸弱的少奶奶:
“如果小少爷好起来,只求少奶奶放过这院里伺候的下人,如果我没有治好小少爷,也请世子爷不要牵连族人,云清自己愿受车裂极刑!”
原本安静的房间充满倒抽气的声音,所谓车裂就是把人绑在两个马车之间,车往不同的方向行驶,人在中间生生被撕裂。是本朝最重的刑罚,一般都对大奸大恶、造反篡权的人使用。
刘青彦面上清冷,心中却惊诧不已,被扭住的丫鬟婆子们吃惊之余却都流下泪来。
沈薇的眼爆出希翼的光芒,多么希望下一刻她的煜儿就活蹦乱跳的喊她娘亲,她双手紧握成拳,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期盼的看着丈夫,等刘青彦发话。
迟疑片刻,刘青彦开口了,之前的凌厉不见,弓起的身子疲惫的靠着桌子,仿佛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既如此,姑且让你一试。来人,带她进卧室!”
云清站起来:“既然世子爷答应让我治,那就必须都听我的,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阻拦,我要的东西都必须呈上。”
刘青彦抬手捏了捏眉心,挥挥手:“嗯,”看向被扭住的下人:“放了他们,都听这位姑娘的吩咐,要什么拿什么。”
云清回头想了一下:“去打一桶热水、一桶凉水、拿碗烧酒热上、姜切成大片放酒里,拿一碗牛黄放药吊子里,放三碗水熬成一碗,再来三条毛巾。取盐和糖来。”又叫小四过来,低声吩咐几句,就见小四答应着往牛圈跑去。旁边的刘太医在听到“一碗牛黄”的时候,嘴边的白胡子抽了一下,欲言又止,心想:“一碗牛黄下去,好人也得废了吧!”
云清转身进了里屋。由于小少爷体弱,室内的地龙都是到了四月份才撤,如今还烧着,屋里倒是温暖。
进门就看见小少爷躺在床上盖着两条棉被,额头上敷着冷帕子。云清伸进手去一摸,隔着中衣都感觉身子滚烫。
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去解中衣。旁边站着的大丫鬟紫莲忙伸手阻止:
“这样会冻着小少爷的。”
云清抬头看她,眼神冰冷:“如果不想一起死就放手!”
别看云清刚才大义凛然,见了小少爷才知道他的病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现在她也是七上八下,怀里揣了二十五只小兔子——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