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在君无双房中等到了后半夜,在宫人们略带诧异的眼光中,陌青岚将他们纷纷赶出了内殿,只余下他们二人。
只可惜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总是会想到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说刚才的赐婚。
又比如说,齐若楠的那些话。
“主子,无痕公子到了。”
正在烦躁的时候,鹰爪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陌青岚几乎是跳起来的,他急忙走到门边,在见到门外月白袍子的身影时,才长长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快去看看你姐姐。”
君无痕一言不发地走到君无双床边,见她此刻脸色苍白,眼中掠过一丝心疼。执起君无双的手腕小心的探着脉搏,大约片刻的功夫就见他缓缓放下,随后侧头,“无妨,失血过多。”说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小心地将里面的药丸塞入君无双口中。
“这是那个太医开得药方,你看看可有问题?”
君无痕接过药方看了片刻,随后皱眉,“看起来没什么太大问题,我姐姐身子寒,倒是有些用处。”说着,目光快速扫向最后一行,“只是这个……菡束草本性带毒,不可过多食用,他却为了解姐姐体内一时的寒气而加大了份量,真是庸医!”
“哼,宫中这些老家伙一向喜欢立竿见影,却总是不做长远打算。幸好有你,无痕。”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君无痕走到桌边拿起笔在那张药方上改了几下,随后抬头,“只是二殿下,你答应过要好好保护我姐姐,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被君无痕的话问得有些惭愧,陌青岚低头,“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她,让她陷入困境。”
“这不是第一次了。”君无痕说着,表情有些冷嘲,“最初你答应过我会照顾好她,护她周全,我才会答应帮你。”
“我知道,可是这一次……”陌青岚说着,手慢慢攥成拳,“我也没想到孙瑾澜会大做文章,是我的疏忽。”
“是你太自大,总觉得一切尽在把握,却忘记那些细小的东西会置人于死地。”君无痕说着,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残忍,“我把姐姐交给你,可不是看她替你挡刀的!”
陌青岚无言以对,忽然觉得不管是齐若楠还是君无痕,说得有一样都是对的。
那就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很好地保护君无双,而是一次又一次将她置于险境。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绝不会有下一次!”陌青岚的表情变得坚定而又决绝,看着君无痕说着这辈子最重的一个誓言。
然而君无痕却是移开了目光,缓步走到君无双的床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叹,“但愿……如此吧。”
话音刚落,就见床上躺着的君无双发出一声嘤咛,随后睁开了眼睛。
作为一个神医,总是能很好地把握病人醒来的时间,君无痕凑上前去,将手贴在君无双额头,“姐,你觉得好点了吗?”
君无双一直觉得头脑很混沌,直到君无痕的触摸才让她恢复了清醒。扫了一圈面前站着的人,她皱眉,却没有强硬起身,“你怎么来了?鸾凤殿……”
“这里是灵犀阁。”陌青岚赶忙站到她面前,略带温柔道,“已经没事了,墨昊阳出面解决了后事,玲珑我也已经带回来了。”
小心翼翼地被君无痕扶起,君无双看着陌青岚有些闪躲的眼神,下意识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先前才答应过要坦诚相待,这个时候陌青岚却有些退缩了。尽管那赐婚不是他的本意,可是能想象到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君无双会有多失望,所以陌青岚下意识就想要回避。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陛下为二殿下许了妻子。”
然而替他说出这句话的却是站在旁边的君无痕,他平淡的声音仿佛是一把尖刀直直刺向了在场的两个人,不管是陌青岚还是君无双,都愣住了。
“是谁?”
“孙家三小姐,孙颜曦。”
“原来是这样。”并没有想象中的伤感表现,君无双在最初的惊讶后只缓缓松了口气,靠回床头道,“想必是墨昊阳觉得此次驳了孙家的面子,为了防止他们生出不满,就用此事来安抚他们。风淮二皇子妃呢,真是个不错的身份。”
“无双你听我解释……”陌青岚见她这么反常,不由得急道,“我并没有……”
“你解释什么?”然而君无双却是反问回去,“这婚事是你定的吗?”
“不是。”陌青岚摇头。
“那你愿意娶孙颜曦吗?”
“当然不愿意了!”
“那不就得了。”说话间,君无双的眼睛变得很亮,其中还带了几分笑意,“只要你不愿意,这世上还有谁能逼得了你?更何况孙家这次给了我这么大一份礼,我若是不还回去,又怎么能叫君无双呢!”
君无痕看着这样的君无双,心中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觉得君无双刚才那番话对也不对。的确,在这世上没有人能逼得了自己,可陌青岚不同,他的身份是皇子,这门婚事是代表着沧澜和风淮的友好结交,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推脱的。
自己这个姐姐,恐怕是真得动了心,才会忘记至关重要的一点,对陌青岚如此信任。
“你们先说,我去看看玲珑。”不愿再待下去,君无痕心知自己此刻的多余,只淡淡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君无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瘦弱的肩膀带了几分落寞,“无痕他怎么了?”
大概知道对方心中所想,陌青岚却是苦笑,“也许是生我气了吧,气我没有保护好你,又将你置入险境。”
“那时候哪还计较得了那么多?”君无双责备地瞪了陌青岚一眼,“孙瑾澜虎视眈眈,我要是不早作打算,即便墨昊阳来了也没用。”
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君无双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何知道墨昊阳会来?”
见陌青岚果然是有些纳闷的样子,她答道,“你可还记得那个齐大人?之前在宫门口遇到的时候,他亲自给我戴的铁链。那时他便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要我进去以后能拖就拖,于是我才想出那个主意。”
“先发制人吗?”陌青岚念着,随后脑中闪过一丝可能,“莫非那齐大人是齐若楠的人?”
“唉?我以为他是你们的人啊?”君无双本还想称赞陌青岚的演技好,却没想到连他都是一副惊讶的模样,“齐大人可是刑司院的人,齐若楠的手竟伸到那里了?”
陌青岚皱着眉想了半晌,随后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谁的人,只是按照目前这个情况,估计这沧澜皇宫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挖掘出来。”
见陌青岚每一次提到齐若楠时眼中都有一丝愤恨,君无双略微有些诧异,不由得开口道,“你讨厌齐若楠吗?”
“谈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很官方的回答,陌青岚随后看向君无双,“他总跟苍蝇一样缠着你,我见着他就烦。”
“可这一次毕竟是他救了我们。”君无双笑笑,觉得陌青岚有些孩子气,“那时我虽然意识不清,可也听到了大概。”
尽管连她都有些看不清齐若楠这个人,可是从一开始的见面到现在的出手相救,君无双总觉得对方不会是个坏人。
起码,暂时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人就是这样,往往通过一件小事就能改变对一个人的印象。她不是会轻易动摇的人,可也不是欠了人情还能无动于衷的人。
“别说他了。”陌青岚挥了挥手,像是真得在赶苍蝇一样,“孙瑾澜这一次算是惹毛我了,看来我不赶紧动手,都对不起她这一次设得局了。”
“你有办法?”
“不出三日,你等着瞧吧!”
三日的时间,君无双都呆在灵犀阁中休息,墨昊阳心知上次的事情是孙瑾澜的问题,是以除却安排太医每日问诊以外,还专门赏赐了不少珍贵补品,权当做是慰问了。
只可惜陌青岚对于他的这种做法却是丝毫不买账,内心里还记恨着对方将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做是筹码,所以在接到这些赏赐后,还特意吩咐鹰爪找个机会将这些东西二手卖出去。
很难想象一个皇子竟然如此对待御赐之物,然而瞧着他越发阴郁的神情,君无双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吩咐鹰爪将此事暂缓。
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内,齐若楠曾过来探望过一次。合乎情理地慰问和恰到好处的贴心让君无双觉得很舒服。
只可惜额陌青岚似乎将齐若楠当做了洪水猛兽,不仅时刻打断对方说话,还一双眼睛死盯着对方,仿佛恨不能将他就此消灭一样。
“你这人也真是,齐若楠好歹是穆齐皇帝,你这样没有规矩,也不怕日后影响两国交好?”
“关我什么事?”陌青岚听到君无双责备自己则更是理直气壮,“我一不是皇帝二不是太子,交不交好的我才不管。我就是看他不爽!”
如此小孩子的作为只能让君无双哭笑不得,然而很快便有另一件事情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果然如陌青岚所说,在第四日的时候,从孙府传出了消息。
孙全利用殷楚慕在敌方布置的人手,开始干涉粮食方面的价格以及分派,从中获取私利。
传出这个消息的自然是之前已经被买通的墨简,君无双并不关心她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些消息的,她只是讶异,殷楚慕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连地方官员都能插手。
“粮食抬高价格,平民自然吃不起,再加上地方官员层层剥削,只怕很快就要闹出事了。”君无双沉思着说道。
“只怕这件事还没那么简单,”陌青岚想了想,补充道,“我估计孙全从中抽取盈利只是一方面,但你想想,那么多的银子他们怎么敢堂而皇之地纳入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