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墨昊阳沉思之际,殿外忽然有太医前来觐见。原来是之前被派去彻查中毒事件的李太医,只见他穿过众人,对着墨昊阳行礼道,“启禀陛下,毒源已经找到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墨昊阳心中一紧,顿觉得不安。
“不过不是人为,而是一只黑猫身上带着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窜进御膳房碰了陛下当日的羹汤,这才引得陛下中了毒。”
在场众人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楚,看向赵月的眼神也都变了色。
墨昊阳一拍桌子大怒,掀翻了桌上的砚台道,“混账东西!竟敢把那种脏东西往宫里带,那畜生呢?”
“好像因为身上毒素入体,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君无双冷冷看向一边脸颊红肿,目光呆滞的赵月,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竟敢毒害朕,赵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墨昊阳觉得一时之间接收了这么多消息有些头疼,不由捂着额头穴位道,“拖下去,给朕乱棍打死!”
赵月“呜呜”叫着却说不了话,只能惊恐地看着墨昊阳。一旁的侍卫很快动手准备把他拖下去,而这时,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陛下且慢,我想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一开始就沉默着的陌青岚。
其实作为沧澜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并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然而他本意是不想轻易放过赵月的,但作为皇子的墨童因为与君无双的隔阂不愿意配合,于是这个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果然见墨昊阳眼中掠过不耐,但还是很有帝君风度道,“哦?二殿下可是想替这个罪人说话?”
“非也,我只是觉得既然君师傅之前被她陷害的差点惨死,那相应的,该她承担的罪责,陛下也不该放过。”说着,陌青岚淡笑道,“我听说拓一族有设立圣女一说,其责任就是卜卦算命替族内众人达成心愿。而圣女都是从小时候开始培养的,其身边会有一只叫做‘桂’的圣宠,也就是沧澜国人一向深恶痛绝的:黑猫。”
这话也不算胡说八道,陌青岚这些年来在伊和大陆到处游历,对于三国之间的隐秘旧族都曾有过研究。是以即便墨昊阳今日不信他的话,之后找人来对证,也没有太大纰漏。
“可是,如何能证明那赵月就是圣女呢?”
官员中有一人瑟瑟开口,然而陌青岚像早就准备好一样,淡笑答道,“圣女身上都有印记,在她们出生被选为圣女的那一刻,都会在其左胸靠近心口的位置点上一枚朱砂痣,作为神圣的象征。陛下大可找人验证一下,若有,想来这拓一族真正的奸细不是别人,正是赵师傅本人!”
君无双看向言辞笃定的陌青岚,这一刻,他虽然有心压制属于自己身上的光芒色彩,可她还是看到了那只属于王者才会有的霸气之风。
这一刻,即便是身为帝王的墨昊阳在此,都会显得逊色很多。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陌青岚,君无双会觉得心脏有一种即将蹦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她遗忘很久了。
察觉到君无双的目光,陌青岚低头对她报以一笑。
而这笑容,君无双却明白了其中真正的含义。
他在说:“别怕,有我在。”
高台之上的墨昊阳并没有看到君无双二人的情愫流动,他吩咐安公公派了宫中女官将赵月带去旁边的暗房进行查探,很快,便有了结果。
果然,在赵月的左胸上,有一颗朱砂痣。
如此一来,黑猫、圣女名号、拓一族的奸细身份,不管是哪一个,都让赵月死无葬身之地。
墨昊阳眼中冷光乍现,似乎觉得火刑已经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愤怒。他思考许久,忽然抬头冷笑,“安公公,给她喂下寒霜散,在地牢冻足三日后再处以火刑。”
寒霜散属性水,可造成血液冰冻凝滞,即便在三伏天也会觉得寒冷无比。这样熬过三日后再进行火刑,体内血管经受不住将会爆裂,而全身会犹如蚂蚁啃咬一样痛苦难耐。
果然自古以来帝王才是最最心狠的人,墨昊阳对赵月,怕是恨透了。
君无双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月被拉下去,没有一丝心软。事实上她不过是把赵月对她做过的全都还回去罢了,而这些,还远远不够。
在处决了赵月后,墨昊阳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对于君无双已经翻案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内疚,毕竟帝王都是如此,翻脸比翻书还快。
恢复了君无双的女官身份并稍加赏赐,这件事情就算了结了。
而后墨昊阳回去歇息,众大臣四散立场,不多会儿偌大的前殿就只剩下君无双、陌青岚和墨童三人。
墨童看着君无双恢复清白却并没有什么反应的模样没来由觉得厌烦,可能是骨子里就讨厌这种把情绪藏得很深的人,于是他没给君无双任何好脸色,只是瞥了一眼就率先离开。
“他似乎对我没死这件事很不满?”看着墨童的背影,君无双冷哼一声道。
陌青岚深知此刻不能加重二人之间的隔阂,于是便笑着打哈哈,“墨童他一向喜欢装死人脸,你不用理会。”说着,很快转移话题,“你打算就这么放过赵月?”
“你觉得呢?”
不回答反问,君无双看着陌青岚眼中一亮,“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又何必那么多废话。”
陌青岚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若是不积极靠近你,万一你嫌弃我,自己跑了怎么办。”
对于他这种暧昧性的疯话君无双通常都是装傻,拍了拍腿上的灰尘,扬头道,“走吧,该去收网了。”
在一同去往地牢的路上,君无双才从陌青岚那里得知了墨祈的近况。
原本对于墨祈和破谷今日都未出现在此还有些疑惑,听陌青岚说起来,却是那日从刑场回来以后,墨祈就高烧不退,整日说胡话,显然是魔怔了。
对于墨祈为何被魔怔这件事,君无双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不过听闻破谷却是为了照顾墨祈,已经衣不解带好几日了。所以赵月的存在已经是弃子,根本不值得他们再多做努力。
陌青岚说完后看着君无双有些沉默的样子,忽然道,“无双,你该不是以为凭借今日这一击就可以扳倒墨祈吧?”
“我没那么肤浅。”君无双横了他一眼,“墨祈毕竟是皇子,要扳倒他并不容易。虽然我进宫的目的是针对太子的,不过看样子在解决太子前,这个二皇子也该趁早扫除才对。至于破谷……”
“对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三人里,他是最难办的。”说着他摸了摸君无双的头,“交给我就好。”
君无双没有吭声,只是前行的步子忽然停住了。
陌青岚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她,这时君无双却又继续往前走,只经过他身边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别让我太依靠你。”
看着君无双的背影,陌青岚头一次没有大笑着上前调侃。他知道,这一刻的君无双是最真实的,也是最脆弱的。
之后的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在通融了狱卒后便一起进了地牢。
潮湿的空气带着一股血腥的臭味,君无双并不陌生,径直走到地牢的最顶头,看着里面那个已然蓬头垢面的身影,“赵师傅,觉得这地方可还舒服?”
赵月惊恐抬头,看着君无双像是看着一个怪物。反观君无双的神情,几许淡漠几许冷酷,却全然不见胜利者高昂的窃喜姿态。
“你……你是来羞辱我的吗?”
“羞辱?”君无双慢慢重复这两个字,“赵师傅高看自己了。凭你的手段,还不值得我费力来羞辱你。”
“那你来做什么!”赵月突然歇斯底里般地扒着铁栅栏嘶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你是想嘲笑我不自量力对不对!”
“你的确不自量力,”依旧一脸淡然,君无双道,“以为自己心机颇深可以利用别人来打压我,算盘打得挺好,只是算错了对象。”
赵月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人当头灌下一盆冷水。她瑟瑟地收回了扒着栅栏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口中喃喃道,“你说什么……我不懂……我听不懂。”
“你懂不懂无所谓,反正该你的,我不会少了你。”
说着,君无双看向身旁的陌青岚,而对方一副了然样子从手中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淡蓝色的盒子在地牢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一种压迫感,赵月注视着君无双的一举一动,嘴唇早已经因为惧怕而被咬烂。
君无双接过盒子在手里面晃了晃,似乎里面有什么轻微的响动引得她眉眼上翘,显然很是开心。
“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君无双循循善诱眼中却无半点热度,“南疆的一种腐蚀蛊,可以寄生在人类身上,从皮肤钻进你的五脏六腑,将你的内脏作为食物。而它会在你的体内排泄毒素,让你身体发痒却无法抑制。只能每天在不同的地方挠啊挠,挠啊挠,挠到全身溃烂。”
赵月被吓得说不出话,而君无双的脸上却露出笑容,“不要怕,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想当初你怂恿二殿下送我冰足蛇,我想了想,也该还你个像样的礼物才行。”
“你这个贱人!你疯了!”赵月缩在墙边却发现无路可退,只好扬声大喊,“陛下已经判了我死刑,若你敢在动刑前杀了我,你也逃不了!”
君无双像是早就等着她这句话,很是随意地在手里面掂着盒子,“你放心好了,我只是一报还一报。既然我当时没死,现在又怎么能让你死呢?”
说完,像是不小心般把盒子摔在了地上,装作懊恼道,“呀,我话还没说完呢。腐蚀蛊可以让你挠到全身溃烂,但不会让你死去。你只能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一天天化作血水,却还是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