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牵涉到日本人和第十五团的事件越来越多。有时日军在秦皇岛与美军夏季营地接壤的地带进行恐吓性的军事演习,当时有许多妇女儿童在场,美国人为此深感不安。有一次,日本人声称美军部队乘火车前往靶场的路上对附近的日军列车进行了拍照,差点引发一桩武装冲突。
第十五团的处境在1937年的七七事变之后急剧恶化,日本在北平附近开始了侵华的军事行动,有效发动了远东战区的军事行动并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7月28日北平沦陷,次日天津亦被占领。在1937年8月8日至11月8日的淞沪战役过程中,上海最终落入日本之手。日军此前已经沿着长江顺流而上。日军的不断得手迫使中国政府将首都从南京搬往重庆,这是一次及时的迁移。
双方一番苦战之后,南京于12月13日陷落。“美国对日军的一系列敌对行动表示了抗议,但并未参与其中,美军保护京津铁路的任务也取消了。”
显然美国国务院在1937年7月的战事爆发之前,已经在制定让第十五团撤离的计划。1938年2月,美国国务卿科德·哈尔对驻华盛顿的中国大使透露过此意,同时提到美国陆军部也要求该团撤回,长期以来美军中的很多人坚持认为:“让这些部队无限期地呆在一个远离本土的地方,是不明智的政策。”哈尔声称中国当时的现状更进一步表明“美军驻守中国已经毫无意义”。
尽管说法不同,官方也予以否认,这种姿态清楚地表明美国在政策上的改变。在中国内部的许多观察家们认为,这种迹象说明美国反对日本在中国不宣而战的行径。哈尔在1938年1月初就此问题发表了官方声明,美国考虑撤军是为了维护和促进远东地区的和平,它已成为美国在东方的主要政策。他说:“驻华部队主要是为了保护美国在华人员免受当地暴民和其他一些不可控因素的侵害”。但国务卿哈尔从一开始就言不由衷地说:“当我们不再需要军队承担保护任务时,美国政府就打算从中国撤军了。”现在这些前提条件显然符合,撤军的时候当然也就到了,表明美国最终不再坚持1901年签订的《辛丑条约》了。
虽然美国早有计划撤军,但是“班乃岛”号事件才是美国决定何时撤军的主要原因。它指的是美国海军的“班乃岛”号军舰于1937年12月12日在南京附近的长江水域被日本空军击沉。日本人向美国方面表示了歉意并决定赔偿损失,但是美国的隔离主义者在当时的美国政界很有势力,他们更加强烈地呼吁美国从中国撤军。由于美国插手中国的多方面事务而招致其他各国的怨恨,罗斯福政府最终采取了“折中的办法,通过外交抗议来维护美国人在华的权益”。同时,美国政府也敦促在华的美国侨民尽快撤离这个硝烟四起的地区。
4. 第十五团在中国的最后日子
尽管无从考证发布撤离中国的最终命令的出处和具体时间,美国国务院于1938年2月4日在华盛顿发表声明“由于日本现在控制着中国的全部领土,美军作为旁观者呆在那里以保持铁路的通畅已成了外交谎言”。因此,国务院“已下定决心撤回第十五团……把在北平担任警卫队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两个连调到天津,以减少美国在华北的驻军人数”。同时,第十五团的指挥官约瑟夫·A·麦克安德鲁上校收到一封由美国陆军部发来的秘电,指示他将该团撤离中国(当时有677名士兵和31名军官),乘格兰特号陆军运输舰前往位于华盛顿州塔科马市的新驻地——路易斯堡。2月23日,第十五 团在美国兵营的主场地举行了双重仪式的阅兵。一是为了庆祝第三十一步兵团勤务连的军士长威廉·A·威洛比退休,当时他正好被派到第十五团工作。二是在津的美国人社区赠给该团一个银质的三脚台作为“感谢该团对在津美国侨民的配合和友善的象征”。当日在法租界工部局前的一座花园里,该团的一支分遣队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仪仗式向各界告别。K连于27日前往位于秦皇岛的巴罗斯营地,负责保护第十五团物资和补给的装运工作。
2月28日,天津的英国人在天津英国俱乐部招待该团的指挥官约瑟夫·A·麦克安德鲁上校和他的军官们,并赠给他们一个银质托盘,上面刻有英国工部局的座右铭:“礼尚往来”。
1938年3月2号标志着第十五团在中国执行任务的最后日子。那天一大早就开始换防,美国海军陆战队正式接管这座军营。第十五团很快出发了,天津沿途的街道上列满欧洲国家前来欢送的驻军,主要是英军、法军和意大利军队,该团在三国军乐队的伴奏声中抵达天津东站,火车将载着他们踏上回家的旅程。早上9点30分,整支部队连同一些临时派来的人员一起离开天津前往美国。
火车行驶了167英里之后抵达秦皇岛,他们于下午6点30分登上了格兰特号,几分钟后该运输舰起航始向火奴鲁鲁,并于3月24日抵达位于华盛顿州的塔科马。
一位名叫弗兰克·多恩的美国陆军军官,后来成为准将,曾亲历第十五团从中国撤离,他说:“美国第十五步兵团在天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后来奉命离开安逸的驻地回美国接受新任务。”这种评论虽然不无挖苦,但总体上说是正确的。多恩写道:“该团在中国驻扎了26年之后,收拾行装回家与他们的中国和白俄罗斯情人断绝关系的任务可谓艰巨;但悲伤的士兵们最终还是穿过天津的大街小巷和飞扬的旗帜,在乐曲的演奏声中登上开往秦皇岛的火车,等候在那里的是陆军运输舰格兰特号,她将把他们带回到多年未曾体会的严明军纪和艰苦训练之中。”
3月1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两个连总计200名官兵到达天津,他们原先在北平担任公使馆的警卫队。他们意在显示“美国的军事力量”,展现“美国支持中国的决心”。美国国务院曾经发表官方声明,虽然日本现在控制着天津,但是海军陆战队的存在就意味着“严格地说,美国不会放弃任何自身的权利”。随后,由于美国如此坚持自己的权利,海军陆战队便成了牺牲品。海军陆战队的许多士兵抵达天津的时候已经注定了自己的命运,在珍珠港事件爆发之后,他们计划于1941年12月动身前往马尼拉的前夕成了日军的战俘。其中的一名士兵日后在书中记述了那段苦难的经历。
第十五团现在可以全神贯注地来实现沃格尔所说:这支老式陆军部队所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为新式陆军铺路以应对更高要求的任务。虽然二战期间第十五团没在远东作战,但该团的一些老兵包括史迪威、包瑞德和魏德迈,却在那里复活了它的灵魂。在后来的朝鲜战争中,沃克和李奇微这些曾经的“能干团”成员,则在那里指挥作战。对于许多曾在陆军最精锐部队服役的美国人来讲,1912年至1938年的这一阶段对他们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无论好坏,他们在一个重大时刻经历了东西方交会中的兴衰变迁,也就是近代中国产生和发展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