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正好,在家里反正没事也是躺着,又睡不着。这会子在这里等林妹妹,倒也有件事做。”
雪雁听了,冷笑道。
“人人都知道宝姑娘好脾性,不想还有这等的好耐性。”
“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和诸位姊妹姨嫂们还算合得来罢了。我听说林妹妹这阵子微恙,可曾好了不曾?”
“托姑娘的福,还可。姑娘今个儿来该不只是为了来问雪雁这一句话的吧。”
薛宝钗听着雪雁口中句句带刺,不免有些面子下不来。但想着这是林黛玉的地方,更何况又是贾府不比在自己家里来的随心所欲。再者,前些日子还未来时因为听了王夫人和凤姐与黛玉的嫌隙,又想到这林黛玉失了爹娘,她一个女儿家,家中的姨娘们和叔伯自不是好对付的,这林府里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是寄人篱下,由不得掌势奶奶们的喜欢,自然不必太过在意。只是,那日黛玉被北静王府的轿子接走了,宝钗私下里一打听。这林黛玉竟是北静王太妃的义女,想来虽是义女,自也不好得罪,只得今日强颜笑着前来赔罪。
“倒是让你猜对了,还不是我哥哥他前些天刚从姑苏回来,带了些特产来,想来是林妹妹长久离了家乡也不知多久没吃过家乡的东西了,所以我全留了下来好给妹妹,这不都叫人带了来了。”
雪雁素来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听了薛宝钗的话,想到黛玉自小没了母亲,又离了父亲,虽在这贾府中锦衣玉食,但到底没有家里来得好。难为这宝姑娘还有这份心,哪怕真也好假也罢,毕竟是想的周全的了。一时话语也软了下来,放下花样子,站起身来,笑道。
“多亏了姑娘惦记着,我们家姑娘自来贾府从未吃过家乡的菜色,该是极想的了。只可怜眼下这大户人家里,虽有着老太太宠着,也是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愿多说一句话的。光是在那些老婆子手下吃得气都不知道有了几箩筐,姑娘心好儿,又寄人篱下的,自不愿意说的,我们这些当下人都也不好言语。出来这几年了,哪能不想家的。这可真真是谢谢姑娘了。”
“这真是太好了,也不累我巴巴地走了这么多路把这些东西送了来。”
宝钗听了这话,也笑将起来,命人拿了些许送去厨房热一热等黛玉醒了吃。雪雁推了门进去,又上了香茶。两人聊了片刻,只听见里屋黛玉的声音响起。
“雪雁,这是谁来了?”
雪雁忙进去,服侍黛玉起来,草草地梳了梳头,黛玉见宝钗坐在外面,又看见莺儿拿着姑苏的软香糕进了来,又想想前日里探春提起过薛蟠去了苏州,算算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便知宝钗是特特地送了姑苏特产来这里的。
“宝姐姐辛苦了,这么些个东西,何劳你亲自来。打发个丫头来这里说一声,我遣人去拿不就得了,还累你跑了这一趟,到又等了我一个午歇。”
“跟我客气什么,不都是一家子人!快来尝尝,这可是苏州最有名的软香糕。”
说了,拿了一块递与了黛玉。黛玉笑得接了,尝了一口道。
“果真不错,还是这个味道,可是在苏州城里的芸香坊买的。我是长久没吃这东西了,可是真要谢谢宝姐姐了。”
“你看着林丫头的一根皇帝舌头,连哪里买的都知道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宝钗便起身告辞,黛玉也不多留,只是送至了暖春阁门口。宝钗叫她回去,免得站在了风口里又着了凉,黛玉点头回身,只让雪雁好好送送宝钗。待雪雁送了宝钗回来,看见黛玉正坐着吃宝钗带来的软香糕,便笑道。
“这宝姑娘也真够细心的,平日里也都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心眼小,错看她了,让她平白无故得受了这些个委屈。”
黛玉不语,只是吃着,正听见了雪雁的话,冷笑了起来。
“我可不记得她受了些劳什子的委屈。”
见雪雁闭口不说,又对着已经回来的紫鹃道。
“把那些软香糕,送到各位姑娘那里去吧。把这些都到了我这儿来了,亏得宝姐姐还有什么好东西要能送她们不成。”
雪雁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听闻此语,便知宝钗是有心攀附,又想到黛玉素来与北静王太妃好,大概也是听说了这一茬,特特地跑来的。又想着自己竟然因是黛玉的事儿而未有察觉,不想黛玉反倒心里如明镜似的,不由得更加佩服自家的姑娘。至于宝钗,经黛玉这一提点,原先建立起来的好感瞬间崩塌,反倒比先前更加厌恶。
正所谓:用尽心机登门来,反落个白眼相对。
再说宝钗离了黛玉处,又命人将邢夫人的礼备着,坐上车去了邢夫人处。邢夫人自是乘兴接待,不在话下。
不想,宝钗送了那些个东西到了各房各院的,王夫人凤姐拿了宝钗的东西皆是不在贾母之下,在心里最多不过夸宝钗两句,自不会喜形于色。而周姨娘是无所出的,就算有这个争的心,也没这个争意,只是好好的在别院里养着就罢。只是这赵姨娘倒好,仗着生了探春,又有了贾环,便以为自己也是个主。成天闹事不说,一有空来便这里撇撇,那里逛逛招人厌烦。
今个儿见宝钗送来了些个东西,又出去一打听,知是王夫人凤姐的东西比自己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本也不敢争这个气,又听说连鸳鸯,琥珀这样的丫头们也是人人有的,竟还与自己的不差多少。正生气,见探春走了进来,一看见自己扭头便走。不由得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