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庆：当时没有想这么多，否则就不敢干了！信息流、物流、支付一个一个都会解决的。我们很早就做了科文数据库，有了一个基本内容；然后就是物流，先租个库房，配送还可以应付；但支付最麻烦，开张一年半的时候，我还记得有一个美籍匈牙利人来这边说，中国这边用信用卡的人太少，会觉得咱们得完蛋。你看，现在信用卡使用也已经很成熟了。当时也是怕啊，把书送过去人不收怎么办，值得庆幸，当当网送货范围虽遍布全国但出现订货后“查无此人”的概率是4%，就深圳是7%。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事情总是这样发展的，问题固然很多，但可以慢慢解决，干着干着就越来越自信。
张向东：您现在还记得咱们第一个顾客是哪位吗？或者说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李国庆：你当时也在， 1999年7月9日确定上线日期，10月1日开张，当时一开张还没有库房，货都在批发商那儿，有人订货就拿到会议室。当当网的第一个客户应该是上海的一个律师，最近正在发动大家找那张订单呢，因为快10周年了，还想找找第一个顾客。
张向东：那天确实让人很兴奋，值得铭记。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人在网络上购物，但上网购物在1999年却绝对是非常稀罕、有趣的事情。
李国庆：对。第二周就有一个来自很偏僻地区的顾客，是我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一个县，他通过网上订货，然后从邮局汇款。
张向东：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很鼓舞我们这些从业者。一个远在山区的人平时要想买到自己想要的书，不知道有多难，可因为网络，北京的书也很容易被他们找到并买到，网络的价值就这样被呈现了出来。
李国庆：当当网上线没有多久，互联网泡沫破裂，投资人也不投了。但是俞渝（当当网创始人、李国庆先生的太太）就说，资本市场的人不投资了，就证明现在是创业者投资的春天。因为当时环比增长好几倍，所以我们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很兴奋！
张向东：2008年当当销售总额是多少？
李国庆：单纯看图书码洋是12.5亿人民币，销售实洋是9亿人民币。
张向东：总销售额呢？
李国庆：唱片8 000万张，还有其他如家居用品等等两个亿。
张向东：抱歉，李总，不知道这个数字在出版行业、零售行业相当于一个什么样的规模？
李国庆：我先说下2009年的数字，上半年销售额翻番，也就是说，2009年应该可以达到24亿元人民币。什么规模呢？可以跟大家介绍的就是，相当于中国16个大书城的规模。如广州购书中心、北京西单图书大厦等全部加起来，就是当当网的销售总额。扣除教材部分，我们占全国图书市场的15%，这超过任何一个省的新华书店了。说明一下，这些百分比不把教材计算在内，因为教材是国家级的销售渠道。
张向东：这就是互联网的发展速度。10年之前，我们或许还在犹豫担心，但10年后我们已经达到这样的规模。李总，作为创始人，我们再回头看看以前，10年之前当当网对这个行业的预期中，哪些是过于乐观，哪些是过于悲观呢？
李国庆：创办时候的商业计划书是按照每年翻番增长的速度制订的，按计划应该是第8年结束的时候达到，但我们只延迟了一年，第8年就开始赢利了，而这份计划书还一直被保留着。
张向东：做计划的人都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您当时做计划的时候，有多大把握可以实现？
李国庆：我们是看美国几个网上书店的数字推算的，赢利也只是比预期推迟了一年，这个预测还是比较准的。第二个，原计划是8年上市，但因受外部环境影响，当当网没有如期上市。当然，我们不缺钱，2006年的融资还没有花掉，还在账上存着呢。
张向东：当当还是按照基本预期在走。
李国庆：对。
每年和竞争对手喝一次酒。
张向东：在10年的发展过程中，行业变化很大，尤其是外界因素。那么从您的角度来看，这10年里面，在您看来有没有比较大的关卡，或者说坎儿？是属于模式问题、人才问题，还是资本问题呢？哪些事情让当当网完成了蜕变的过程？
李国庆：当当网年年翻番，那管理团队怎么跟得上呢？所以这个坎儿就很大。我记得1999年创业特别时兴“海归”，我们确实找了一些跨国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包括人力资源总监、市场总监等，简直是豪华团队。到了2000年底，美国互联网的资本市场上，大家都已经开始说赔钱了，所以不能再支持了。结果到2000年底讨论预算时，跨国公司的团队基本就作鸟兽散了，因为他们习惯花大钱啊。2000年底到2001年1月份这些人基本上全都走光了，就剩下一个总监，还因为他是俞渝的同学，才留下来说再坚持一年好帮助我们。（笑）豪华团队养起来也挺贵的，后来慢慢就过了这个坎儿。我们经常有空降兵，所以高管层也需要不断磨合。特别让我受刺激的就是5年前，美国的一家网上书店收购了我们的一个竞争对手。我就想，不管再牛也是有竞争对手的，于是我们就找他们在美国的竞争对手，然后把他们的人挖过来。
张向东：您提到竞争对手的问题，刚好是我下面要问的。媒体对于当当的关注，主要集中在两件事情上。第一个就是强烈的、正面的竞争，因为当当与卓越之战历来都是高调出击，你来我往；第二就是关于上市的问题。
先说竞争的问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和当当网前后上线的有好几家网上书店，现在大家可能连他们的名字都忘了。现在，卓越网已经是中国的amazon了，在全球电子商务领域都可以说是巨头的amazon.com，是当当网竞争对手的靠山，这件事情对当当网是有压力的吧？
李国庆：5年前amazon.com是想买我们，因为要买当然会想买老大。结果购买不成，就开始威胁我们，他还通过中间人给我们带话说如果我们不同意就收购老二。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们要和卓越比谁更便宜？肯定有人还是想和amazon合作的，所以内部就有些动摇。但我为什么能说服股东不卖呢，就是算准了两条。第一，我卖中文书多，如果我要是卖英语书肯定就赔钱了。我卖中文书是有把握超得过他的，因为我又不是在印度、香港、新加坡开展业务。第二个，我又算了算，在整个出版环境当中，上游出版社是国有出版社，跟国有企业打交道，跨国公司占不着便宜，因为中国人很讲人情。5年前，我已经在中国出版界经营了15年，这十几年我没发多大财就落了一个好口碑，因为国内出版社我们都没欠过钱。我想有了这个口碑和声望，在获得更好的折扣和更好的档期上，他们是竞争不过我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张向东：听您这么讲，证明您还是先做了一个很冷静的分析，然后再去确定是否卖给amazon。在媒体看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当当网和卓越也就是现在的亚马逊中国，是完全针尖对麦芒，一番斗争好不热闹，不过也不排除媒体添油加醋。您觉得当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出现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心态应对呢？
李国庆：如果你是这个行业的老大就要有老大的心态，如果是老二就是老二的心态，真的就像MBA教科书里讲的，每种情况都有具体的行动指南。当时我们就是老大，对他们所有的价格战，比如说他七五折，我一下子就六五折，完全是报复性地还击，因为我随时可以用比他低的价格来销售。
张向东：那你和亚马逊中国的CEO还见面吗？见面的时候会不会握手？
李国庆：竞争是竞争，各为其主嘛，这很正常，以前陈年是卓越的老大，我们俩每年至少要喝一两次酒。
张向东：这是我喜欢的答案，因为3G门户网也面临很大的竞争压力，因为现在也有很多传统门户进来做这方面的业务，很多人都问我们怎么跟别人竞争。我觉得首先要把自己经营好是最重要的，在市场上随机应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那么多让人睡不着的事情，要不然人都没办法活了。竞争永远是存在的，对手出招，你既要应招，更要出招。可是在为人处事上，则应保持好的心态要好，对行业内的人要尊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