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有点沉默。沉默了一会儿,他便极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有些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就算有时候感到有些不公,也没办法。踩着别人的肩膀总比自己一个人努力要快得多。你同意么?”
我同意。所以我点点头。
“严格说来,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对错。每个人从自己的角度来讲,总是可以理解的。就算有些人在外人看来十恶不赦,但对他自己身边的人来讲,或许他是个很有担当很好的人。这个你同意么?”
我当然也同意。所以我又点点头。钟明就是个这样的人,他曾利用我接近简凡,自然这套理论他是认同的,所以我也不想说什么反驳的意见。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与之相比,我更喜欢简凡那样比较能看得透的人。他骨子里是个很简单的人。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对我说他和钟明不是什么朋友,也让我小心他。
“所以我今天找你出来聊聊是对的了。”钟明笑了笑,“现在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我安慰他,“还是那句话,情绪是靠自己调节的。别给自己的心弄那么多垃圾。太累了。”
说完这句话,我也呆愣了半秒。其实,对我来讲,这句话岂非也是有道理的?
吃饭的过程中,简凡打了个电话给我,说他已经到家了,问我现在在哪儿。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快,有些惊讶。但碍于钟明就在眼前,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很快”就想草草挂了电话,简凡却很不满的对我说他中饭没怎么吃,要我快点回去帮他煮汤。
我十分无语,应付了两下,便挂了电话。
“有事?”钟明微笑着看着我。
我笑笑,没回话,把手机放进包里。
“有事就快点回去吧。”钟明说。
“不是还要讲一下我们的比赛作品么?”
“那不急。快点吃。别让别人等急了。”
我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快的结束了这顿饭。
“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走走看看,别让心情太沉闷了。”最后我对钟明劝道,“有时候我也有这种心情低落的时候,不过过去之后,就发现,那其实什么都不是。”
钟明双手插在口兜里,只定定的看着我,没有笑,也没有回答我,却好像已经在说了些什么。
我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跟他说了再见。
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很烦心很烦心的事,否则也不至于要和我这个私下并不算是能交流这些心事的朋友展现一个如此好强的人如此低落的一面。要知道,他是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送你样东西。”一进门,简凡就很高兴的迎上来。
“什么东西?”我也有点好奇。能让他这么开心的东西,说实在的还真不多。
“这个。”他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珠宝盒。
我在看到那盒子的一瞬,整个人差点呆掉。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
我记得这条项链。那次在N市的珠宝展上,我曾经在它的面前停留过几秒,赞叹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它居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条项链……”
“是啊,就是你见过的那条。”他笑着把项链拿起来,对我说,“我帮你带上。”
“送我的?”
“废话。脖子伸过来!”
不招摇,不夸张,不肤浅,这是一条很内敛却难掩光芒的项链。它之所以当时被标出一个很惊人的价钱推出来,不在于多少克贵重的材料,而在于它的设计,和它的独一无二。
据它当时的介绍,这条项链是那个设计师的最后一个作品,是他在晚年怀念着他最眷恋的一个情人而作。这个作品的背后,藏着一个经年不衰历久弥新的浪漫的爱情故事,意味着得到它的人,能够和爱人一生相爱,再无遗憾。
我真的死都没想到这项链有一天会到了我的手上。
“这个……很贵啊……”
“嗯。”他只简单的应了声。
“你怎么买得起的?”
“当然有我的办法。好了,睁开眼睛,看看喜欢么?”
我睁开了眼睛,走到镜子面前,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了问题。
这的确是那条项链没错,但又不完全是。
在原本的项链基础上,他增加了一个紫色水晶吊坠。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在那个吊坠上,赫然用很细很细的笔画,标上了一个人的名字。
NARA。——而这,分明是我的英文名字,没有错。
“这个吊坠……”
“没错,就是你的名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么?”
这已经不是我简单“喜欢”两个字便能驾驭得了的。这份礼物太重了,我根本要不起。
“我本来想拿到项链的时候就送给你的,但想想又觉得有点单调。后来我就请Sue我设计了这个吊坠。听说紫水晶是你的幸运石。你觉得她的设计天分怎么样?”
我眼睛很潮。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这么漂亮独特的一个吊坠会是出自一个年轻女生的手。她果然像傅韵说的那样,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很不错吧?从我请她帮我设计开始,我就每天都盼望着拿到成品的那天。今天她帮我带了过来,我连中饭都没怎么吃,就赶着回来了。”
我一下子把一切都串了起来。
那晚在酒吧,他应该就是在游说她帮他这个忙。而我,却想了那么多,还差点因此让我和他分道扬镳。
他很坦然,心里没鬼,所以才不能理解我为什么突然闹别扭。
现在,我承认我是羞愧的。
“怎么一直都不说话?你这样我很没有成就感诶!”他不满了。
我笑笑,回过头来,勾低了他的头,吻了他。
他兴致格外的高,抱着我就往卧室走。
“你不吃饭了?不饿了?”我打趣他。
他咬了咬我的鼻头,低笑,“能吃的又不是只有饭。你真没追求。”
“……”货真价实的流氓!如果不是我不能做剧烈运动,恐怕早就被这厮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自从生病之后,我和家人联系的时间就骤减。主要是怕他们看到我的瘦了很多的脸替我担心。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我也终于敢在镜头前露脸了。
一打开聊天工具,就看到老妈的一条留言弹了出来。
“最近怎么也不怎么和家里联系了?一切都好么?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嘉生这几天要去总部出趟差,所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吃的,我们帮你备着。想好了晚上告诉我啊。”
简直是五雷轰顶。
方嘉生要来了,我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简凡这里的。而且,我绝不能让方嘉生认识简凡。
我敢保证,方嘉生一定不会满意简凡,就像,他对我从小到大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男生都会做出一番批判性指示一样。当初优秀如我的班长,都被这位老兄批判为“油滑有余,靠谱不足”,像简凡这种看起来就极不靠谱的男青年,又怎么会入得了这位钦差大臣的法眼?
更何况,简凡根本完全不符合我父母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在我父母看来,恋爱,就是为了结婚而存在的。如果两个人结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这恋爱,这就基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我和简凡显然就是不太可能结婚的那种。且不论家世,就光讲到我想了很多次的未来个人发展的分歧问题,我都觉得头疼。要真的说起家世,简凡和他的家庭,也只会在我的父母面前,不断的被扣分。他们是从骨子里很清高的知识分子,决不允许任何人因为物质的优势而让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受一丝半点的委屈。而简凡那样一个商业世家,势必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平凡的人走进去。这里面的隔阂,我不知道简凡自己有没有想过,至少,我从一开始,就明白。
我开始急躁,在房间里不停的踱步。关心,是把双刃剑。以前我享受于此,现在,我开始有些承受不起了。搞不好方嘉生还没来,我就先患上焦虑综合症了。
晚上简凡回到家我跟他说起要搬回去住的时候,他意外极了。
“为什么非要搬?就算你邻居来了,也不至于会到你家里去。他是来出差的,肯定是住酒店的。再说,我就这么见不得光么?”
“你别误会了。”我连忙解释,“他看起来是邻居,其实和我的亲人也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中国人都很在意这个的,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还没结婚就和别人住在一起。”
他显然不相信,“胡说什么。现在中国年轻人什么样子当我不知道啊?反正我不准你搬走。”
“可是我们家很在意!我父母非常非常在意!”我有点急了。
他看我真的着急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睡前躺在床上腻歪了好一阵之后,他的手指抚过我的伤口,依旧欲求不满的轻轻叹气,“都快两个月了,该能剧烈运动了吧?”
我老脸发烫,“喂,你满脑子都是这种事对吧?”
他居然还好意思点头,“当然。天底下哪个男人会对自己的女人没想法?除非他能力有问题。”
“……”厚颜无耻!
“明天我们医院复查一下吧。”
为了这种事去医院复查?他还真想得出!除了剧烈的那个运动之外,我们天天滚在一张床单上,能做的都做了,怎么算也都是肌肤之亲了,这男人怎么就这么不懂满足?
我拉起被子盖住了我的脸,听见他得意的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