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还是文山最终先清醒过来，他用手抹抹满脸的雨水，冷静的说：“文风，楚楚，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家里去吧，我们全身都湿透了，春季的雨是最寒人的，我可不想个个都病倒了，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照顾谁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你们回去吧。我还要陪着素素！”文风继续迷失，固执、狂乱的吼着。
楚楚痛心的再瞅文风一眼，用力咬咬嘴唇，苍白着脸，默默的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小花伞，无力的又无目的似的拖着脚向前漫行。
文山皱皱眉，看到可怜的楚楚失落、伤心的神态，又是怜惜又是烦恼又是生气。转头再看看文风，目光依然呆呆的、定定的，毫无生气可言，仿佛已完全迷失于素素的世界中。
情不得已，文山大声喝吒：“风，跟大哥回去，马上跟我走！回家！是不是连大哥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连素素的话都不想听啦？”
提到“素素”二字，文风一阵惊颤，“素素的话，素素的什么话？”
文山摇摇头，阵阵心酸：“风儿，你这样子，素素泉下有知，她一定会很痛心的！她心目中的文风绝对不是这样子的。在她眼里，文风并不是一个毫无生气，庸碌无为，死守过去而无将来的人！素素一心只希望你能成为有用的人才，你一定要达成她的心愿。风儿，素素一直以你为荣，文家也一直以你为荣，乡亲们也以你为荣，大哥更以你为荣！素素的死，大家都很痛心！现在，悲，也悲过了；哭，也哭过了。你的心，素素是明白的，她也是死而无憾的。现在，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做，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为了大哥，为了素素，清醒些，振作起来……”
文山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情急之下，痛心之余，吐出的却满是大道理的话，连他自己也为之震惊。不由的，他转过头看看素素的坟墓，他相信，一定是素素在冥冥之中暗中帮助他。
“真的，素素的话，素素的心愿？”文风两眼重新又闪出两道幽然但是因为希望而兴奋的光芒！
这时，一直静静的默默的走在前面的楚楚猛然掉转头来大声嚷：“文风，你今天必须把你的故事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以前，我了解你的也太少太浅了，可笑的是，我却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你很多很深。你，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文风呆了，“是吗？我的故事？我的故事？我与素素的故事吗？我应该告诉你吗？”喃喃自语中，文风像是被催眠一般被大哥文山硬扯下小山坡，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
山村中的文家离山上只隔一条弯弯的山道，座落在一条小小的山溪旁边，是文家村典型模式的一间旧旧的围屋，灰黑色的排瓦下是灰白色的围墙，掩映于一小片碧绿碧绿的柚子树丛，围屋前还有一块小小的晒谷地。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全部换过干净的衣服。文山暖了一壶热茶，三人默默的各带心事的围坐于茶几边。
文山点着一根香烟，微昂着头，沉思般的，不再理会文风与楚楚，除了口中不时的吐出一圈一圈的烟雾，烟雾下是那略带沧桑的成熟的脸，身体一动不动的，除了那双深沉的灰黑色眼眸偶尔闪动一下，整个人仿佛已如佛祖入定。
文风呷了口热茶，湿湿干涩的嘴唇，此刻的他心情已平复过来了，他竭力令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就幽幽的开始诉说自己与素素那似远还近的爱情故事，开始诉说他的抱负，诉说他的苦恋，诉说他的离愁，诉说他的郁闷，诉说着命运对他们的捉弄……
带着丝丝嫉妒与哀愁的感觉，美丽的楚楚无助的托腮静心倾听，一对迷懞的大眼睛定定的盯住文风，眼神中有着丝丝古怪的、奇特的、怀疑的、惊羡的神采，一直如簇簇小火焰在燃烧着燃烧着……
小屋内气氛出奇的宁静，伴着窗外斜风细雨的，只有文风绵绵的低沉的声音，他在诉说，那是一个仿佛有远古时代色彩的爱情悲剧，他的诉说如轻烟般萦绕着众人，众人的心也随风飘远了，飘到文风那尘封已久的却刻骨铭心的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