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般的昏沉中,忽然一阵悸动,感觉有一只手在轻拍自己的肩头。文风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狂喜:“是你吗?是你吗?素素?”他叫唤着猛然掉转头。可是,籍着晨曦,透过迷懞的泪光与雨幕,他看清楚了,他清醒了,也失望了。来者是他的大哥——文山。
文山正撑了一伞的雨雾,双眉紧锁,两眼定定的含泪瞅着文风,脚上一双布鞋早已沾满泥泞,浸湿雨水,身上的衣服也几乎全湿了,也不知他已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风儿,你没事吧?”文山一脸的关切。
“大哥,我……我……”文风看见大哥,内心一阵惭愧,一阵内疚:“大哥,您,您怎么也来了?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更对不起素素,我……”文风几乎泣不成声。
“好了,风儿,不要说了,不必说的了。大哥我什么都知道的,大哥什么都明白的。都过去了,起来吧,你也折腾够了!”文山痛心的说道。
文风默默的想努力的站立起来面向大哥,无奈久跪的双脚阵阵发软,根本站立不稳。头,昏沉沉的几乎抬不起来,他拼命的摇晃着头,努力想控制自己的平衡,可惜身子依然摇摇欲坠。文山见状,心阵阵揪紧,不忍的立刻丢开手中的雨伞,伸出双手用力扶住欲倒的文风。
“风儿,你这又是何苦呢?风儿,何苦折腾自己至如此啊?”文山的声音阵阵哽咽,说着话不由的再看看已重新修葺过的素素的坟墓。定了定神,掉转头再细看文风。这一看,他不由的大吃一惊,心痛不已。这就是自己一向最疼爱最为之骄傲的弟弟吗?这真是一向活泼可爱才气十足帅气自信的弟弟吗?风儿,往日何曾有过如此狼狈如此邋遢的模样?
只见此时的文风全身湿透,浑身上下沾满草丝,沾满泥巴,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衬衣扣子也没有扣好,正迎风敞开大半,裤管湿湿的皱巴巴的紧贴腿上。乱草般的短发也湿漉着无力又那么胡乱的搭拉着紧贴脑壳上,毫无血色的冰冷的脸上淌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满脸的胡须渣根更显得两颊铁青铁青的冰冷冰冷的带着寒意,双眼因彻夜未眼又或因过度哭泣而严重充血,眼眶严重浮肿并带着圈圈黑晕,目光呆滞无光,即无力又无奈,只是嘴角边仿佛依然带有一丝丝苦涩但满足的自我解嘲的莫名的笑意。
“风儿,你,你这是何苦啊,你又忍心让素素看到你这样吗?”纯朴老实的文山不懂细腻,这一切真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但直觉告诉他,自己一向为之骄傲的心爱的弟弟,此刻是糟糕透了,糟糕透了。的确,此刻的文风正笼罩于一片强烈的落泊失意中,他整个面貌都充满着骇人的沧桑氛围,可是,为什么好像偏偏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光芒?
文山的心痉挛般的揪紧快要缩成一团了。此情此景,一向疼爱文风的他实在觉得惨不忍睹,他声颤颤的不停的叫道:“风儿,你又何苦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你又何苦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你是存心让大哥心疼吗?为什么要这样啊?”说着,他痛心的伸手帮文风扣好正迎风敞开的衬衣的扣子,又手颤颤的徒然的抹拭着文风身上的草沫、泥巴,他自已却全然不顾自己也正置身于茫茫的雨雾中,自己的湿湿的裤管上也同样沾满了厚厚的泥巴……
“大哥,您为何还对我这般好?为什么?我不配啊。您,真是太疼爱我了!大哥,我受不起的!我受不起的!”文风见状,激动不已。情感的负累令他热泪狂奔,他猛然的执住文山那双正忙碌着的大手,感激万分,真心实意的热切的说出久久压抑心底的话:“大哥,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千言万语道不尽,我只能说,谢谢您,大哥,谢谢您……”
文风顿了顿,继续淘淘不绝的说:“大哥,对于我的过错,您毫无责备,不生气不打我,相反,您毫无保留、毫无掩饰的告诉我所发生的一切。您为什么还要对我这般好,为什么对我还这般的宽宏大度,您完全可以不这样做的啊。是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才得知素素原来她一直都在等我,等我。虽然这是永无结果的等待,永无休止,永无尽头的等待。现在,虽然她人已不在了,我很伤心可也欢喜。因为我知道我一直拥有她,拥有她全身心的爱,我并没有失过她。这爱,对于她来说,太苦太累了,她选择离去或许是一种解脱。不过,我的心,我的恨,我的怨,同样我也在等待,素素又不知知晓多少?这也是我终生遗憾、终生内疚的事!我遗憾于太迟知道真相了,内疚于对她的误解。命运对我与素素不公平,可对大哥您就更不公平了。我真有点不敢面对于您。大哥,我好惭愧,我好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