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是来送钱的,朱七都开心,这等于是天上掉钱来的嘛,他从兜里面掏出几个大钱丢给酒馆的伙计,晃晃悠悠就出来了,嘴角一直咧着,伙计笑问:"朱七,这是又从哪发财了?"
朱七嘿嘿一笑,“小子挺会说话的,放心吧,你朱大爷要是发财了,肯定要来这里多喝几壶。”
送走朱七出去之后,小伙计瞬间变脸了,嫌弃地呸了一声,“装什么大爷啊,整天一副穷酸样,坐这里连个带油星的都点不起,还跟老子装大爷,有本事去神茗居来一桌去啊,看过去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朱七喝得不算少,晚上风一吹,酒气上涌来,脚步也发虚了。突然想到,要是再一不小心摸错门的话,那花寡妇还能怎么叫,这一次她都没占上风,反而落了一个自己不守妇道的名声,现在他要是再过去,花寡妇肯定不敢再叫了吧,想想花寡妇那柔嫩的肌肤,娇羞的模样,朱七只感觉一把火从心头烧出来,只往脑子里烧去。路过拐角的时候,冷不丁听见有人拉长了声音喊道:“哎,天上是什么在飞啊?”
朱七下意识就抬头,脸上瞬间湿了一片,他有些纳闷,下雨了吗?不对,瞬间从眼窝里滋生出来的灼痛感让他立刻清醒了,辣椒辛辣刺激的味道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刚才是辣椒水落在了他的脸上,还流到了他的眼里,眼睛剧烈的灼痛让朱七一个大老爷们也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他拔腿想跑,跑了几步脚底下好像绊住了什么,看不见路的朱七直接摔了个狗吃屎,长大的嘴也被人迅速塞了一坨带着异味的布料,朱七瞬间所有的叫喊被堵在了喉咙里,只感觉很多只手从自己身上擦过,绳子捆在了身后,把他绑成了一个**花,拳脚不要钱地往他身上招呼,那些拳头力气都不大,只是手里拎着石头块,石头块的尖锐让拳脚的杀伤力又大了几分。
他想叫也叫不上来,想动又动不了,想睁眼看,眼睛痛得厉害又什么也看不见,朱七拼命刺激出眼泪,想用眼泪来洗刷眼睛里的辣椒水,杨花儿看见他的眼泪汩汩流出,好像一个伤心欲绝的小媳妇一样,忍不住觉得好笑,他们约定好了,为了防止朱七听出来不对,他们在动手的时候都紧闭嘴,一个字也不说。杨花儿小心凑过去,把布条拿起来绑在他的眼上,拿脚踢了踢,看朱七一动不动窝在那里,杨花儿担心出手过重,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小伙伴们迅速散开,张小胖也站得远远的,压低了声音说:“这次给你个教训,下次再跟大爷抢,要你的命。”
粗麻绳跟布条谁家都有,谅他朱七有狄仁杰那么高明,也想不到这是他招惹花家嫂子引来的小伙伴们的行侠仗义,杨花儿走在最后确认了一下不会留下马脚,张小胖那句话也是她特意让他说的,那话是唯一的线索,不过却是指向别人的线索,朱七该绞尽脑汁想自己是抢了谁的东西,离他们的思路就更远了。
回来路上,大家还忍不住说道:“真是痛快,过瘾!”“我早就想揍他了,上次我在草边撒尿,他在后面大喊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他还笑。”
“哎,那你后来咋办了?”
“能咋办啊,被他一吓,尿裤子上了,回去我娘还说我呢。”某人分享自己的倒霉事,果不其然引来大家一群幸灾乐祸的笑。
“不管咋说,咱们也算扬眉吐气了。”
杨花儿也说道:“对嘛,有了这次他以后肯定收敛大半,不然下次咱们再行侠仗义一回。”
“花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打得他都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
“就是,居然能用辣椒水啊,哈哈下次打架打不过我也准备辣椒水。”
“别闹,咱们还小,眼睛这里很脆弱的,辣椒水太刺激了,不要乱用。”承受一圈赞美的杨花儿还不忘交代他们。
偷偷溜回家,杨雨儿也是脸上带着笑,虽然杨花儿让她远远躲着,没有让她也加入,但是单观战她已经很兴奋了,这不知道算不算也出了自己一份力。不过姐姐真的好厉害,居然会想到先用辣椒水喷眼让他看不见,再在地上绑一道绳绊住他,随即上来用绊脚绳捆住他的手脚,小孩子力气小,就手里握着石块打,对这样的坏人,杨雨儿没有一点同情,她可是看见了花家嫂子是怎样整天以泪洗面的。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杨敦就带着她们一家雇马车回乡下了,不能看朱七家怎么热闹真是让杨花儿遗憾。
王氏路上就问赶车的伙计,“小宋啊,这一大清早巷子里吵吵啥的啊?”
伙计小宋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没多大的事,就是朱七媳妇在巷子里闹呢,朱七昨晚上没回去。”
王氏也笑了,“整天就他们家闹腾,还一窝蜂都说人家花寡妇,这下可看明白人啥操行了。”
“姐,你看鸟。”杨雨儿拉着杨花儿兴奋往外看。
几只鸟忽闪着翅膀飞快从天边掠过,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太阳还在云层后面,不过轻薄的云可遮不住这万丈霞光,一片片被太阳染成了鲜艳的橙红色,挂在蓝天上十分明艳亮丽,像是谁在天上铺展了华贵的丝绸一样,让人看得都不忍移开目光。
大中午头赶到了大桂庄,家家户户烟囱里都冒起了烟,秋天收粮食的同时粮食的枝叶也能用来烧火,所以不时就能看见人家堆得垛子。杨敦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王氏拢了拢头发,抱着杨天赐也是昏昏欲睡,杨天赐在王氏怀里是直接睡熟了,不时踢踢小腿。
杨花儿跟杨雨儿就没再说话,两个人头对着头趴在窗户边看外面的景物,景致当然就是寻常乡村的景致,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比起看惯了巷子的她们,这里还是十分新鲜有意思的。
秋天也深了,都到了十月头了,桂花都开过头了,不再是馨香扑鼻,小小的花朵藏在叶子底下一簇簇的,散发着微醺的带着点植物发酵味道的香味。有小孩子乖乖坐在家门口剥花生,也有几个凑成一堆玩闹的。
到了杨家,小宋帮着杨敦他们把车上的东西抬下来,左氏正在刷锅,听见动静出来,面上带着笑,“哟,是大哥大嫂回来了。”上一次杨敦他们回来的时候,左氏刚巧回娘家了,所以并不知道杨花儿被吴氏打了的事。
王氏面上也带出笑来,“老三媳妇忙着呢,咱爹娘呢?”
这正问着,杨老爷子出来了,看见杨敦回来显然是十分开心,“老大回来了啊,快屋里坐。”
杨敦看出来的只有杨老爷子一个,不见杨善杨直,就问道:“二弟三弟去哪了?”
左氏解释,“这不家里粮食都收完了嘛,想着家里的活计不多,他们两个就上山做工去了,山上伐树正找人呢,也多挣两个钱贴补家用。”
粮食都收完了,怎么没人给他们去送粮食。王氏一听面色有些冷下来了,干笑了两声,“我说呢,二弟三弟都这么忙了,我们才回来看看能不能帮把手的。”
“帮手就不用了,反正最忙的那段收粮食都忙过去了,现在家里都清闲了,二嫂,大嫂来了。”左氏也不知道是听出来王氏心中的不满,还是自己对王氏他们没留下收粮食不满,扬声喊了一声吴氏,自己就转身进灶房了。
杨敦把东西带到上房,吴氏提拉着鞋,头发也乱糟糟的,她率先进来,看见那桌子上码着的东西嘿嘿一笑,“大嫂一过来肯定拿老些东西了,俺过年都不一定能买上呢。”
王氏眼中闪过鄙夷,没有搭腔,她跟吴氏现在关系一点都不好,吴氏没头没脑的,最近总在做蠢事,王氏心里可存着气呢。
孙氏抬了抬眼皮,坐在炕上摆那些东西,杨敦就坐在杨老爷子对面,笑道:“知道爹爱喝酒,特意打了陈年的谷粱烧,并着腌制的小菜给爹下酒,给娘带了十尺的藏青布做衣裳,两斤上等的大枣,说是西边送来的,我尝了也特别甜,桂圆干也有,这个最补人。”
杨老爷子点头,抽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十分欣慰,关心问道:“老大啊,都准备咋样了,啥时候准备再考啊?”
杨敦苦笑道:“爹,你还不知道啊,这再往上考那花费可撑不住,我现在教个学生也是勉强过日子,温书可不容易。”
“哎呦,大伯你那日子还叫不容易啊,那俺这日子简直跟讨饭差不多了,看看俺大嫂这穿得,头上这戴的,你再看看俺这头上光秃秃的,连根草标都插不上。”吴氏大嗓门连忙跟着响起来,杨敦跟王氏顿时都黑了脸。
杨花儿坐在小板凳上,听了这话诧异地拉着王氏的衣服,懵懵懂懂问:“娘啊,咱街上卖鸡卖鸭的头上才插草标的,二婶为啥要往头上插草标,要卖二婶吗?”
王氏一听,忍不住扑哧一笑,此时看杨花儿是越看越顺眼,童言无忌,却最能噎死人。“娘也不知道你二婶为啥要往头上插草标。”
吴氏讪讪补充,“俺,俺这不是就打个比方嘛。”
杨天抱着吴氏指着桌子上的点心,喊道:“娘,要吃,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