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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杀机

容郁在又一个午夜醒来,没有月光。黑袍人黑色的披风撩到她脸上,微微的痒,往上是面无表情的脸,蜡黄,黑洞洞两只眼。

“你来了。”

黑袍人瞪视她的面孔,不说话。

容郁垂了眉,轻描淡写地说:“除了我,是不是还有别人也对平留王妃有过兴趣呢,比如余嫔?”

黑袍人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一个瞬间容郁看到他的眼眸,如尖利的针,刺得容郁不得不让开目光,但是她仍然倔强地重申:“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的声音迟缓,沙哑,似是长期不说话的淤堵。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皇上没有抹杀过余嫔的存在,她的事,只要有心,总是能查出来的,比如说,她为什么憎恨翠湖居的木槿?”

“为什么?”

黑袍人没有回答,他在寝宫里走来走去,马靴踢蹋踢蹋在空旷的宫殿里发出凌乱而巨大的响声,没有人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整个翠湖居,整个皇宫都像是睡着了。黑袍人像只暴怒的兽,在荒野上肆无忌惮,他猛地转身冲了出去,隐隐长啸从宫外传来,暴怒,愤恨,还有无穷无尽的悲哀。

容郁忽然害怕起来,这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天知道他凭了什么能在这宫里横行无忌,天知道他从哪里得知这么多足以诛灭九族的秘密,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杀人还是放火――便是他将这翠湖居一把火烧了她也毫不奇怪。容郁胡乱想着,外面静了下去,一丝声音也没有,风声水声也都没有,整个翠湖居像是魇在梦里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唯这静寂越发的叫人毛骨悚然,以为时光停滞到了天荒地老。

漫漫长夜在东方隐隐的霞光中结束,她终于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昨儿晚上,你可听到些什么了?”容郁依次唤了知琴、知书、知画、知棋四个来问,答案竟是出奇地一致,说是昨天太累,倒下就睡了,什么都没听到,容郁狠狠盯住她们的眼睛,都是坦然无畏的神色。知棋看出端倪,问容郁可是听见些什么或者看见些什么,容郁抬头看看窗外说:“许是皇后娘娘不舍得,我这里几张帕子,你帮我去兰陵宫烧了罢。”

知棋一怔,应声而去。

容郁随口打发了知画知书知琴三人,换过衣服,往碧泺宫去。

碧泺宫里缠绕了许多年的碧萝,阴湿,幽暗,不见天日。这样的地方原本并不适合藏书,但是大宇皇朝的创建者执意将碧泺宫定为藏书阁,从此以后,段氏列祖列宗,子子孙孙的档案被锁定在这里,在悠长的岁月里发酵成传说,或者跌落如尘埃。历史是那样不可靠近的一样东西,你以为你知道了,你记录了,若干年后的人打开来,所有文字和图画里所记录的时光,其实并不存在――真相总是湮没的。

容郁伸手去取柳毅世家。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被史笔列入世家的,大宇朝不封异姓为王,据容郁所知,柳氏是惟一的例外,柳毅与柳言并入世家之传,至于柳洛,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你想知道什么?”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来,贴那么近,他呼吸的热气拂开她的长发。容郁在那一刻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的脸色惨白,指甲掐进肉里,尖锐的疼痛感让她清醒。她站定,缓缓转身:“平郡王!”

少年的肤色原本就略带苍白,在阴暗的藏书室里更是不见一丝血色,他的形容也衬托得更见秀美,只是那美自青苍的肤色中透出来,冷漠,阴森,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气场,呼之欲出。

容郁镇定地看住他:“你要杀我?”

少年的目光清澈冷静,甚至可以说无邪,他所做的一切,哪怕罪大恶极,也理所当然。他说:“我原以为你会更聪明些。”

容郁苦笑:“我原也不是聪明人,否则怎么会进宫。”

少年盯住她的面孔不说话,空气中种种复杂的情绪漫开来。容郁忽然笑一笑,道:“你怎么猜到的?”她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笑容绽放如烟花,少年的眉不经意地挑一挑,婴儿蓝的眼底忽然浓郁,收缩,然后浸染开来,青天白日,半点痕迹也没留下。他答道:“住进翠湖居的女人,但凡略有点眼色的,无不对我的母亲心存好奇,你不是第一个。只是我以为,你会比她们聪明一点。”

“比如说,余嫔?”

“余嫔?”少年低一低额,仿佛叹息。所有翠湖居的女子都长了同样的眉目,可是余嫔绝对是最美的一个,她弹琴的时候有异域的风情,据说余嫔入宫前曾与人在千色坊赌琵琶,一曲尽,满城惊。可是琵琶这种东西,在大宇皇朝的后宫里是不被允许的。绾衣,清丽的名字背后是执拗刚烈的性子,她不肯放手,所以别无选择,那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宿命,没有人能逃脱。

到如今,还记得这个名字的,怕只有知棋和他。

容郁将柳毅世家从书架上抽出来,纤长的指在书脊隶书的柳字上逡巡,忽然抬头来粲然一笑,道:“我们好奇,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的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并不新鲜,拿这个问题问过他的人不知有多少,刺探的,猎奇的,讥讽的,居高临下的,各式的语调与目光,如小兽柔软多疑的触角,然后那些人都无故失了踪,没有人再提起,也没有人知道下落,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起初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后来,也只能缄默了。母亲这两个字是他生命里最深的一道痕,集中了太复杂的感情,他爱这个他全无记忆的母亲,却也深深恨她,她带给他的耻辱与怨恨远远多过其他。

眼前这个女子再一次提到他的母亲,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问,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的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他当然有想过,不止一次,从梦里醒来,他怔怔地坐在床上,双手环膝,把头埋下去。梦里的那个女子,面目是他极熟悉的,浓眉,大眼,薄唇,清丽无双,可是扬眉的时候英气逼人而来,也许不是英气,是杀气。

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他竟然被瞒了这么久。

他最终竟然是在翠湖居得到这个消息――他的母亲是当今天子的死士。

那么,她为什么会嫁给他的父亲,是因为――爱吗?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他的父亲,不惜背叛她的主子?他惘然地想,他的父亲从来都不肯提她――或者他恨她?他不知道。

所有他知道的,只是他的父亲常年称病,极少上朝,平日里只在家里督促他学文习武,教他提防和警惕各种明枪暗箭……其实是极宠他的,可是很少有笑容,即便对惟一的儿子也如是,天气好的时候会带他出去放风筝……而父亲给予他的记忆,也仅仅只是暮色里远去的一只风筝。

他的父亲,大宇王朝第二个异姓王,柳言,死在一个秋夜,潇潇的雨。这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可是并不躺在床上,这个奇男子似乎并不喜欢以病弱的姿态示人,他坐在灯下,寒音瑟瑟,如琴声不绝。少年被父亲的心腹领了来,进门的时候看见灯花里苍白的面孔,眉目浓丽,温和的笑。

少年很少看见父亲的笑容,不由生出依恋,偎在父亲身边,看见瘦骨嶙嶙的手抓住床沿,绽出鲜红的血点,面上露出惊骇之色,父亲却只是平和地微笑,挥退下人,寂静的房间里就只剩下父子俩。

“洛儿今年可是17了?”

“是。”少年拘谨地回答。虽然父亲很少斥责,可是在他心目中,父亲是他最想要亲近又最不能亲近的人,他让他生出仰望和崇敬,可是凭他如何努力,始终都走不到他身边去。

也许每一对父子都是这样吧,又或者是,父亲在他身上寄予了一些希望,可是从来没有说过。

“我曾经答应你的母亲,无论如何都要等你成年,”父亲微微仰起头,像是想起很久远的事,面容里掺杂了欢喜而又悲哀的神情:“我总算,不负所托。”

“父亲――”少年讷讷地喊了一声,恐惧与惶惑。

“洛儿,迟早有这一天的,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即便是有人这样承诺,其实也是做不到的,就像――”父亲顿一顿,叹了口气,少年心里一动,冲口接道:“――就像我的母亲?”他从未在父亲面前这样说话,话一出口,面色一白,随即挺起胸膛,眉宇间丝丝倔强。

父亲并不觉得惊异,但是微微皱了皱眉,沉吟道:“你母亲么……”他抬头看看少年的面孔,叹息似地说:“你很像她……你大概也很想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不要为难别人,不许提你母亲是我下的禁令。”

“父亲――”少年的神情有一点激动:“为什么?”

父亲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抚一抚少年的面孔,可是手伸到一半,气力不支,苍白的手慢慢垂下去,少年忙上前扶住。父亲道:“我死以后,若是你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我也不拦你,可是我在生一日,你就不要问。”他并没有提高声调,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少年却是面色煞白,恭恭敬敬应道:“是。”

父亲反而笑了:“你不要担心,我是过不了今晚了。”少年要说话,父亲摆手让他噤声,道:“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你听好,只三句话:不要在皇后和太后面前提你的母亲;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杀当今天子;如果他要杀你……”父亲唇边一点轻笑,道:“是我多虑了,他不会杀你……这样吧,如果你有朝一日位极人臣或者……或者……以前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不要再追根究底。”

少年迷惑地看着父亲,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叮嘱自己,但他还是一一应了下来。

那个雨夜仿佛格外的漫长,点点滴滴的雨不住地打在琉璃上,清脆欲碎。父亲交代完三件事就不再开口了,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他大概是想起廿年前的往事,那时候他还年少,肥马轻裘,权倾天下。

然后他的手无声息地垂了下去,冰冷。

守在他身边的少年苍白的面孔,神情如初升的太阳一样坚毅。

少年的手垂下去:“容娘娘是自己解决,还是由我动手?”

容郁的手移到小腹上,里面仿佛有细嫩的手脚在轻轻地踢,她的孩子,应该有忻禹那样俊秀的面孔吧。她嫣然笑道:“容郁生而好赌,于此生死之事,不妨与平郡王赌上一注――我赌郡王不敢杀我,郡王信也不信?”

少年的五指收紧,再摊开,掌心里银亮的刀,他上前一步,道:“我和你赌!”说话间右手“忽”地挥出,容郁只觉眼前雪亮,瞳孔收缩,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琳琅的杀手身份,不知道她出手是不是比眼前这个少年更干脆和果断呢?刀锋刺破重衣,一点鲜红泅染开来,少年用力,刀锋推进――

刀停下来,容郁睁开眼,按在刀上的是蜡黄的两根手指,轻轻松松地搭在刀背上,看上去并没有使什么力,但是少年的额上已经滚下汗来。容郁抬头看去,不出所料,她面前站了一个黑袍男子,眉毛和头发都是雪白,面上只有两个黑洞,没有眼白,也看不到眼珠。

正是那个自称琳琅师兄的怪异男子。

他没有问少年为什么杀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沉沉道:“你根本不想杀她!”少年盯住匕首的锋刃,他的手依然稳定有力,甚至指尖都没有动一下,匕首仍然留在容郁体内,靠近颈部的肩头,容郁感觉到刀锋的冰冷,一腔子热血慢慢冷却下去:黑袍男子说得对,他并没有杀她的意思。

他只是想引这个男子出现――关于他的母亲,他比她更渴望知道。

少年的唇边绽一朵轻笑,忽然就生出绝艳的风华,黑袍男子的眼神在片刻之间恍惚,按住刀锋的手慢慢垂下去。只听少年柔声问道:“你还记得我么?”说话间他缓缓抽回刀锋,鲜血立刻涌出来,少年挥手点了容郁的穴道,眼睛却是一直盯住黑袍男子,连眼角都不曾扫过她。容郁看见黑袍男子这般形容,心中说不出的堵闷:这样痴的眼神,她仿佛在哪见过――到底在哪呢,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而她身上的血竟慢慢止住了。

黑袍男子答道:“我――记得的。”宛若叹息。

“我死的那一日……”少年续道:“下了很大的雨――”他从钦天监的纪录中找到二十年前母亲死日的情况,那一日下很大的雨,瓢泼如倾,纪录里说,雨水中有胭脂的颜色。

“……没有下雨,只是起了风,树叶都黄了,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师妹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看住她……刀……血流出来,染得衣裳都红了……”

那一日并没有下雨,虽然他那么希望有一场雨,瓢泼大雨,将满世界的罪孽一并冲洗干净……可是并没有。

“染得衣裳都红了……”少年喃喃重复道:“可是没有一个人前来救我……”

“没有……”黑袍男子长叹一声道:“你很想知道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清明,与方才大为迥异。

少年一惊,疾退三尺,眉宇间染上一抹微红,许是愠怒。他一直都以一种城府极深的姿态出现,可是那一抹微红,容郁这才想起来,他只是一个弱冠少年,虽然长在阴谋丛生的宫廷,可他仍然只是一个少年,父母双亡,周围的人对他敌意多过关怀。容郁一向自诩无情,可是在那一个瞬间竟然感觉到内心的柔软和温情,也许是因为腹中的那个孩子。她不知不觉地跨前一步,挡在少年面前。

黑袍男子低头看住自己的手,他的手笼在袖中,忽然之间就有杀机涌现。容郁见识过他方才那一击,快逾闪电,势重千钧。容郁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看得出,他的身手实在是不弱的,所以当他的目光凝聚到手上,她的心不由缓跳了一拍:他要做什么?可是恼羞成怒?

然而并没有,他只淡淡地道:“你很想知道么?还是不要罢。”那少年有与师妹过于相似的面容,所以……对于少年其实并不高明的迷魂之术,即便定力强如他,竟也不知不觉被迷惑。

他在心里低叹一声,真的,除了叹这一声再没有别的可说,如果不是方才少年说道“没有一个人前来救我”,也许……事情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至少眼前这两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了,虽然他答应过……答应过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他食言之事还少么?

她是他惟一的破绽。

因为他知道,他的师妹,那个倔傲的女子,绝不可能说这句话。绝不可能。

少年呆立,唇上渗出殷殷的血,染得如桃花鲜红,面容俊美得近乎妖艳了,可是他自己却毫无察觉,眉宇间挣扎出倔强的神色,他上前一步道:“是,我想知道,告诉我!――只要你肯告诉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无论什么条件!”他素来不轻易允诺,可是这件事委实是他心中一个极大的结,情急之下,竟是再顾不得许多。黑袍子男子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到最后却只淡然道:“不,我不知道。”

言毕转身。

黑暗之中忽然扬起千点光芒,亮如星,疾如电,密如雨,利如刃。

黑袍男子一退数尺。可是那光芒所覆甚广,黑袍男子身法虽然迅疾,竟仍有少许没能避开。黑袍上落了两点亮芒,登时闪起细微火星,黑暗之中但听男子冷哼一声,似是负痛已极。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如影附形,片刻之间已经点了他数道大穴,晶亮的匕首也逼到他颈上,少年冷冷道:“虽然你是长辈,可是如此……恕柳洛放肆了!”说话中左手往黑袍男子面上揭去。

容郁这才悟到原来那男子面上竟是戴了人皮面具,怪不得从来都是面无表情。那么这面具之下,到底藏了怎样一张脸呢,容郁的手心里渗出汗来。

“洛儿,你在做什么?”这个声音并不大,可是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容郁更是面孔煞白,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借口,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能取信于这个掌握自己生死大权的女人。

太后扶着绛绡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来,移动处裙角纹丝不动,颇见大家风范。容郁不知道这样危急的时刻为什么自己会去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太后的面上挂了纵容的微笑,嗔怪道:“你这孩子,又玩什么花样呢?”仿佛一个寻常老人的口吻,可是容郁偏偏觉得诡异和阴森。

也许是因为慈宁宫的书房――书房里藏了那么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绝望,狰狞。

柳洛的手一向很稳。他的父亲教他功夫之前先教他镇定,便是泰山崩于眉睫之前,他握刀的手也不会移动分毫。可是当他看见太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压力,匕首竟似要脱手而去。他面上虽然没有显露半分,可是心中的惊讶委实比容郁更甚。

柳洛心念电转,当即道:“禀太后,儿臣在碧泺宫读书,碰上此人行刺这位娘娘!”

这样明显的谎言,他并不是要太后相信他,他只是给黑袍男子一个说辞串供,他确信――无论这黑袍男子是谁,都绝不会害他。

多可笑,他最终居然要托庇于皇帝的死士,请他看在母亲多年前与他同出一门的份上放过自己。他觉得屈辱,然而他并不是忍不得屈辱的人。

“有这等事?”太后看也不看跪在道旁的容郁,凉凉地问:“你又来碧泺宫作甚?”

容郁早已备好答案,当下恭谨地回答:“是身边侍婢知棋说皇上在碧泺宫召见,所以匆匆赶来,不想皇上不在,却是……是遇上此人行刺,多亏了平郡王舍身相救。”她知道柳洛不敢将自己与宫里的千丝万屡的联系说出来,为保命计,休说区区一个知棋,便是更要紧的人,这关头,柳洛也一样弃子如履。

太后容色一整,道:“绛绡,你去传白诚来――皇宫里竟有这等事,可是他这做禁卫统领的无能了。”绛绡领命而去。

柳洛朗声道:“待儿臣先将此人的面皮撕下来――”不等太后有所表示,“滋”地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的东西从黑袍人面上撕落,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眉目清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文雅风华,便是千人万人之中也能一眼就看到这个人,出众如鹤立鸡群。

容郁怔住,想不到人皮面具之下是这样一个人,与她想象中的冷漠乖戾相差何止千里,当下只是说不出话来,想道:这样出众的人物,在二十年前与一干才子举人在霜思林那样的地方饮酒作乐,当是怎样的诗酒风流?谁又能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竟是皇族杀手呢――这样出众的容色和气质,怪不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念头闪过,柳洛却是大声叫出来:“秦、秦大人――”语声惊异。

黑袍人面无表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容郁听到“秦大人”三字,心中略微一惊,想道:莫非是少相秦祢?他自称十四岁诗名动天下,弱冠之年得皇上亲笔点为头名状元,这等出身,竟是文武双全?

太后面色一沉,道:“你这孩子……宫里的事自有宫里的规矩,你就交给白诚吧。容儿,皇上近来为国事操劳甚苦,这些小事就不要拿去扰他了。”

容郁自然应“是”,心中却想:这人既是忻禹的死士,交与太后,自然是要私底下放了的,如何能够声张,可笑柳洛虽然聪明,这一点却是万万没有料到――是知棋瞒着他呢,还是知棋自己也不知道?转念间只听太后续道:“……翠湖居里的知棋……竟这样无法无天了,容儿放心,哀家必然会为你做主的。”

容郁忙低眉应诺,可是太后没叫她起来,只好一直跪着,双腿酸麻。

少时白诚赶到,白诚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中等个,中等身材,肤色微黑,五官也都只平常,在人堆里绝不起眼。此人一进来首先就跪下磕头,口称万死。太后叫他起来回话,零碎地问上几句,白诚言语精当,太后问一句,他只答一句,绝不多话。容郁与柳洛一旁看了,都不由想道:这白诚年纪虽轻,办事老道却是不逊武训。

末了白诚提了黑袍男子出去,太后这才想起来,叫容郁平身,又嘱咐一些养身之道,转头对柳洛道:“你去我的慈宁宫坐坐罢,自你父亲先走,阿微又去了,可怜见的,只剩你一个。皇上国事繁忙无暇顾及,你要多体谅他才好。”

柳洛眼睁睁看着黑袍人被白诚带走,并无懊恼之色,反是笑道:“太后这样说,真叫儿臣无地自容了。”

太后笑道:“我一会儿还要审他,洛儿你别胡闹。”

柳洛登时一呆,应道:“是。”

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一离开碧泺宫,白诚就将秦某人放了。因为他手上持了一面金牌,牌上四个字:“如朕亲临”,竟是忻禹亲笔。

白诚自然知道这皇宫里有许多的不可说不可问,当下不多一辞,拱手而去。

可是心里终究犯了疑惑,皇上一般将这样的手牌交与亲信之人,皇帝不便出面的事就由他们解决。那么这次金牌出现在刺杀容妃的刺客身上,是不是说,皇上已然容不下这个在翠湖居身怀六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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