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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兰阁子

天色幽蓝,还没有大亮,秦祢的身形越走越远,而待在门外的另一人也撤了下去,也许是对门内的余某人信任有加。容郁想道: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现在不走,怕是走不掉了。

此念一起,身形即动,侯府中静得可怕,兰阁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容郁不敢去想柳洛会受到怎样的酷刑,她也知道自己帮不到他,惟一能做的是赶紧去找宇文翼,如果时间来得及,或者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借助花树的掩饰向正厅飞奔,才到门口,便听得里面传来两人对话,其中一人道:“那随行侍卫还没找到么?”竟是宇文翼的声音,中气十足,全不像一花甲老头,而另一人随即答道:“还没有找到,总共跑不出这园子去。”

宇文翼道:“他竟然没有去兰阁子,倒叫我意外了,不过姓柳的小子到哪都带着他,总有个缘故。”容郁心道:他必然是外人假扮的宇文氏下人,否则如何敢用这种语气说起柳洛。正想到这里,一人走进去,道:“不必担心,那侍卫不过是个女的,皇帝的妃子,被柳家小儿拐了来,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不过当然也要抓紧,不能让她走了――南少侠,我要回西林寺一趟,烦你开门。”容郁听出来是秦祢的声音,早在心里将他骂过千遍万遍,却也更加发愁,王府的大门锁得紧,她又如何出得去。

宇文翼道:“怪不得我见她举止并不像一般侍卫,姓柳的小子胆子倒大,连皇帝的女人都敢拐,走吧,我去开门。”

容郁困在原地,想到柳洛生死未卜,不由双泪直流,不断地只想道:怎么办?关键是要走出这侯府,而且要在天亮前走出去,想要从大门出去显然已经不可能,侯府中高墙壁垒得铁桶一般,要翻墙却也难到十分……她想到翻墙,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侯府中的凤凰树,凤凰树长那么高,枝叶都伸到墙外去了,老远就能看到火红一片,从树上爬过去倒是个可行的计划。

她瞧瞧天色,时间急促,便也不多想了,奔至树下,抬头一看,大片大片的凤凰花罩在头上,黑漆漆一片如乌云压顶。爬树这种事还是幼时顽皮时候的举措,不想今日用来逃命。她久不曾这样剧烈的活动,但是此刻情急,一咬牙,手脚并用,竟也没半点滞碍,三下两下爬上树去,衣服被树梢勾下一大块去也顾不得了。

她从墙头往下看,因为高,有点晕眩,她拽过一根长的枝条,试试手感,发觉凤凰树的枝条并不柔韧,而是相当的硬,它在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之后固然会向下弯,但若是说这根枝条能将她安然送到地面去,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略一犹豫,将外袍脱下,取出寒冰刃来将衣裳割开,结成长条,绑紧在枝上,闭眼想道:成与不成,三条人命,全在你了。

当下抓住布条,双脚一蹬,身子荡了出去,那速度并不十分的快,凤凰树的枝条慢慢往下探去,不多时就弯到极致,她这才慢慢将手中布条放出,一寸寸往下坠落,中间偶有衣帛撕裂之声,让她心惊肉跳,生怕到一半突然掉下去……还好并没有,最终是在离地面一尺的地方布条到了尽头,容郁长长出一口气,冷汗已经将背心打得湿透,她心中暗道一声还好,松手跳下去,落地时候脚一软,瘫倒在地。

一双脚出现在她的面前,布鞋,灰色长袍。容郁顺着衣物看上去,看到秦祢的脸,他似乎在笑,依然是温文尔雅,气质高洁。然而容郁不啻是见了鬼――鬼都没这么可怕。她轻轻叹一声,喊道:“秦大人。”

秦祢道:“如果娘娘在扬州就答应回宫去,又怎会落到这等田地?”

容郁知道不能善了,只淡然道:“生死都是命。”

秦祢道:“如果娘娘能告诉我你在扬州去了什么地方,又看到了什么,或者我能念在皇上面上网开一面,放娘娘一条生路。”

容郁抬头看看天空,比先前又亮了一些,幽蓝幽蓝,但是染了苍白色的边,她心中盘算道:我若是当真说了,只怕他立时就结果了我的性命,柳洛尚且还有人来找,我却是弃尸荒野也没个人理会,若是不说,顶多也不过是这样一个下场。于是笑道:“秦大人爱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罢,容郁愿赌服输。”

她原本就赌性极重,此话一说,便是斩钉截铁,再无转圜余地。

秦祢赞一声“好”,便道:“娘娘这么顾念平郡王,便请去与平郡王做伴罢。”

容郁被带回违命侯府,正厅中有两人在等候,见她形容如此狼狈,都哈哈大笑,说原来皇帝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又说放她与柳小子关一起去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皇帝还要她不。容郁听出蓝衣的那人是宇文翼,他洗去伪装,原来不过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装老人倒是装得像,容郁看他几眼,想道:我若有命出去,定将此人千刀万剐!

秦祢将容郁推给那个黑衣男子,道:“你带她去,和柳家小儿关在一处吧。”

黑衣男子对他倒是恭敬,说了一声“是”,便押了容郁去西厢。西厢兰阁子仍然一点声音都没有,黑衣男子带她到门口,敲了五下门,三长两短,门开了,先前的余某人探出头来,问道:“又有什么事?”言语之中甚不耐烦。

黑衣男子道:“抓了柳小子的侍卫过来。”

余某人一怔,把门拉开了一点,道:“放进来吧。”黑衣男子一推,容郁被推进房中,门又“啪”地合上了。容郁稳住身子,定睛一看,柳洛半躺在床头,带一点懒散的笑容,说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他身上并没有伤痕,衣物也十分之整齐,容郁心中大感奇怪,不由向余某人看过去,柳洛介绍道:“这是我的侍卫,姓容,不瞒余大哥,她其实是皇帝的宠妃,被我带了出来。”又转脸对容郁道:“娘娘,这是余年余大哥。”

容郁见他俩神色如此奇怪,一时也没多想,冲口就道:“你没事就好。”她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形自己怎么会说这句话,或者她内心深处确实一直担心柳洛就此死去。

余年对她笑一笑,说:“你良心倒好。”他笑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要好看得多,那层狠冷的气质顿去,竟另生出一种温文的感觉来,仿佛他并不是江湖之上朝不保夕的男子,而是书房之中,诗书世家的少年公子,让她觉得分外眼熟,心中自是诧异到了十分。却听柳洛道:“你且坐下,我自会解释给你听。”

容郁坐下来,听柳洛娓娓道来。

原来余年听了秦祢的话,原本是要关门将柳洛好好教训一番,他行走江湖,自有一套严刑逼供的法子,一下手便用上分筋错骨,谁料柳洛既不求饶也没有大声哭喊,只冷冷道:“你想要这笔宝藏,是不是为了回家?”字字都如金石,落地有声。

余年先前听了秦祢的话,以为柳洛是出言挑拨,便不答话,更不信他。

柳洛又道:“如果你拿到宝藏,仍然回不了家,那怎么办?”

余年不理他,继续下重手,柳洛额上滚下汗来,话音却还稳定,他说道:“你以为你这个样子回去,你家会认你么?!”余年惊了一下,柳洛继续道:“你若杀了我,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自有人跟着你,你还想回家么?如果我活着,要帮你清去案底,清清白白回家去,却也十分的容易。”

余年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柳洛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到一些事实,也许是对的,如果我猜错了,也无非是送上这条命。”

余年道:“你都猜到些什么,说来听听。”

柳洛笑道:“你出身诗礼世家,家中即便没有人当官,也一定家法森严,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是你自幼不喜读书,于诗书上一无长进,反而喜欢舞枪弄棒,后来出了事,被放逐,从此流落江湖,刀口上舔血,练成一身狠劲,却摆脱不了少时所受的教导,认为所行不是正道,常常想着要回去――我说得对不对?”

余年被震惊,问道:“你如何能看出这许多事?”那是他一直深藏的心事,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更没有人想过,在江湖上有这等地位的剑客,最终的心愿不过是回家,像年少时候一样被父亲打骂,然后母亲含泪替他上药,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然而他并没有这个机会,江湖是条不归路。

柳洛道:“我原本看不出来,可是你的手出卖了你。”

余年低头向手看去,柳洛笑道:“分明是练武之人的手,为什么手腕和手指上竟然有读书人才有的厚茧?若单只习武,应该是虎口生茧才对。”他笑得过于用力,挣痛伤口,不由龇牙咧嘴,又道:“秦相叫你贤弟,你神色有变,并不是因为称呼绕口不习惯,而是――不愿听,因为这种称呼让你想起家中往事,我猜得对也不对?”

余年面色稍黯,道:“那又如何?”

柳洛道:“你姓余,倒让我想起一人,他也姓余,膝下原有两女一子,而今都不在身边,老境凄凉。”

余年神色一动,欲言又止。

柳洛道:“你们所说的宝藏一事,我所知甚少。我现在也不求你放我出去,只要求你把你所知道的事都讲给我听,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清清白白回到余家。”他笑一笑,道:“相信秦相对你的允诺更能让你动心,不过你要知道,秦相在朝廷中有个外号,叫‘不留手’,意思就是说如果他失信,你永远拿不到他的把柄,他就像水中的鱼一样滑不留手。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不妨相信一下我这笔交易,我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如果能谈得成,你得到的好处远远大过我。”

余年脑中有一千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信这小子,秦相说他狡猾无比,巧言令色。他这样警告自己,可是到底放了手,慢慢道:“成交!”

柳洛捋了一半的袖子给容郁看,说道:“没有外伤,可是筋骨痛了一阵子。”余年只在一旁看着,并不说话,容郁却在想:这么巧,他也姓余,却不知道和知棋有没有关系。

柳洛道:“余大哥将宝藏事说来听听,容娘娘是局中人,听了去也不碍事。”

余年并不擅长说话,但是说一句当得一句,他站在门边上慢慢说来,容郁一一与琳琅遗书印证,满面都是惊骇之色。

柳洛猜得不错,余年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四十岁上头才得了这个宝贝儿子,一心要将他培养成饱学之士,做天子门生,光宗耀祖,但是他自小不喜念书,一笔字写出来奇丑无比,常年被关在书房里听夫子教诲子曰经史,头大如斗。

他喜欢去偏院玩,那里住着父亲的侧室三娘和他最小的妹妹。三娘不像父亲罗嗦,也不强调那些繁文缛节,有时候会拿好玩的东西给他看,有时候是一把剑,有时候是精光四射的匕首,见他喜欢得紧,就给他看一些书册,他似是天生习武的料,一练就上了手。原本一直都瞒着父亲,后来他十二岁那年跟一帮世家子弟出去玩,路遇恶霸,他出手惩戒,结果挂了一身的伤狼狈逃回,父亲知道始末之后大为恼火,将他狠揍一顿,罚跪三天,明令不许他去偏院。他很不服气,睁着眼睛问父亲为什么,父亲却忽然叹气,三娘说:“这孩子学文不成,若连习武都不许,日后当何以立世?”

然而父亲只固执地不许他练武,说:“我余家便是养个废物也不能让他习武。”

他不知道父亲在坚持些什么,但是他与父亲一样固执,他背着父亲去偏院,也有时候是小妹云儿带东西给他。云儿是个很清秀的小姑娘,平日里无事便趴在书房的窗外听夫子讲课,他疼爱这个小妹,从书里翻出糖果来,从窗口递出去,云儿的头发被春雨打湿,从窗纸后面露一张湿漉漉的小脸对他笑。

他在很多年以后远走江湖,偶尔想起窗台后的那张面孔,会微微笑一笑,更多是苦涩和怅然,这许多年不见,小妹应该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吧,不知道配了怎样的人家,但他终是没有运气得见了。

他离开家的那一年是十七岁,他闯了大祸,父亲无法庇佑于他,只好让他远走,连母亲和两个妹妹都来不及见最后一面,就仓皇远走,临行时候父亲往他身上塞一卷帛书,说:“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打听家中消息,你走以后,家谱上就不会再有你的名字。

他从来不肯听父亲的话,这一次也没有。他偷偷潜回京城,被人发现,拿入大牢,不日就要问斩。他在牢中很受了些折磨,都以为生还无望,不料却在行刑的前日被人偷偷放出,后来才知道,父亲为了救他,将长女绾衣送入宫中,据说是很得皇帝宠爱,但是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只能救你这一次,你快走,活下去。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后来漂泊天涯,塞北江南,却再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他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两个妹妹下落如何,他只是江湖上一个狠角色,不要命的狠。

但他一直活着,他父亲只要求他活着。

他初入江湖之时武功低微,很吃了些苦,后来无意中发现父亲塞给他的帛书竟然记载了高明的武学,他不知道自己那个像腐儒一样的父亲从什么地方得到这等高明的武学秘籍,但是他终于沉下心来老老实实练了三年整,后来辗转江湖,因武功极高,人又狠毒,所以得了“修罗”的名号。有次被号称正义的武林人士追杀,他浴血逃命,被逼跳入河中,大难不死,在清点衣物的时候发现帛书蘸了血水,现出字迹来,他这才知道原来余家并非诗书世家,也这才知道自己身上背了多深的血债,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许他练武,又为什么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将妹妹送入宫去。

余家原本复姓独孤,是陈国贵族,陈国覆灭之时先祖独孤远启动机关,将陈国国库沉于地下,据说是有无数珍藏,富可敌国。独孤远将宝藏机关图交与陈国皇室后裔,并发誓世代守护,等皇室后人来取。

独孤氏武功高强,人又有威望,在武林中很有些名气,但他们一直固守先辈的誓言,守护陈国宝藏,半步不出南疆。时日渐久,独孤氏开枝散叶,族中人数渐多,他们建了一座城,叫无双城。外人都以为是天下无双,但独孤世代相传,方知是双城之意,地上有城,地下还有一城,他们只有守护之责,并没有开启之能。

到他父亲那一代,独孤氏的无双城已经成为江湖上的中坚力量之一,那一代无双城的城主是他的祖父,叫独孤蜚,据说是惊才绝艺,几次被武林推为盟主之选。他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独孤豫,老大独孤裔,老三便是他的父亲独孤郓。老大与老二尤为了得,在江湖上都薄有名声,老三独孤郓却在武学一道上无甚天赋,虽然家传绝艺,也不过二流身手。

有一日无双城中来了客人,年不过弱冠,风度翩翩,独孤蜚亲自接待,密室长谈,最终竟被他说动去攻打蜀川唐门,因为陈国的藏宝图在唐门。独孤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为惊讶,他知道父亲对陈国宝藏一向并无觊觎之心,却不知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他去问父亲,独孤蜚回答他说:“陈国覆灭已百年有余,后人无志,已经没有复国的意思。这笔宝藏虽然是他楚家所有,但得之于天下,应该用之于天下,而不是为一妇人而轻言相送,何况唐门邪门歪道,得了它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危害社稷的事来。”

独孤郓揣摩父亲的心思,邪门歪道云云不过是个借口,他素有大志,大概是想启用这笔宝藏为天下做一些事。他虽然不赞同,但是也就没有阻止了。过得几日,果然有几家联手攻唐,独孤郓自请守城,独孤蜚知他不赞同灭掉唐门,也就没有勉强他同去,此役异常惨烈,步步见血,最后唐门尽灭,而前去围剿的门派也几乎全军覆没,包括独孤豫与独孤裔在内,独孤蜚仗着内功深厚勉强逃回城来,一回城就催促独孤郓收拾东西远走,随后便疏散了无双城。

独孤郓料想父亲是怕唐门有余孤报复才有这等举动,但是很久以后江湖都没有传来哪个门派被血洗的事情,估计是唐门在那一战中彻底完了,但奇怪的是,围攻唐门的几个门派竟也慢慢销声匿迹。

独孤郓劫后余生,便改作余姓,因文才了得,竟自去考了科举,得了功名,在仕途上起起伏伏,起固不喜,伏也不悲,只想把日子稳稳当当过下去,从此不过问江湖,从此子孙后代与江湖与陈国与宝藏,都再无干系。

他一生谨小慎微,到头来终拗不过与他同样固执的儿子,他在帛书的最后一页写:江湖险恶,万万珍重。字字都如杜鹃泣血。

余年一直谨守这个秘密,从未对第二人说起,但是到底有人找上门来。

少相秦祢说:“当初围攻唐门,最后有一人得了宝藏,那人姓柳。你应该去拿回你应得的那一份宝藏,因为你的父辈洒了那么多的血。”

余年并不想要那份宝藏,所以只一昧拒绝,说自己并不知有此事,但是秦祢的另一句话打动了他,他说:“如果你得到宝藏,便可以请动王郎为你改装换面,摆脱江湖恩怨,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王郎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一个人物,据说他自创了《怜花宝鉴》,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传闻此人贪财好色,若非有石崇之富或倾国之色,轻易不能让他动手。

他不知道他如何被看穿厌倦了江湖生涯,还是说,每一个江湖人心心念念所想竟是摆脱这个江湖,总之秦祢所说的目标很能让他动心,如果他能得王郎妙手相助,天下便再没有一个叫余年的人,他可以以一个疏远的身份回到京城,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他的父亲和母亲。

所以他应允了秦祢合作的要求――当一个人还有欲望的时候,总是会被人利用的,当一个人已经没有欲望的时候,他大抵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

“参与围攻唐门的,除了柳家,独孤氏,还有哪几家?”柳洛问道。

余年答道:“慕容世家和神剑宫。”

柳洛沉吟片刻,便道:“秦相是慕容后人吧?外面那些,乔装成宇文氏下人的,大抵是神剑宫的人吧。”

余年对他的推断能力已经信服到十分,当下只应一声“是”,容郁却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柳洛道:“四十年前围攻唐门一战之后独孤氏知道改名换姓,慕容自然也会来这一套,慕容世家原在三秦之地,改秦姓实在再正常不过,秦氏人丁单薄,又是官宦世家,哪来这么多人手,自然是神剑宫的人了。”他抬头对余年笑一笑,又道:“你父亲是个聪明人。”

余年站在门口,只是一动不动。不多时外面传进来一个大汉的声音道:“余兄弟,出来吃饭吧,不必整日守着这两个王八蛋。”

余年扫了他们俩一眼,低声对柳洛道:“你要记得对我的承诺,否则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一定比现在难看百倍。”仍是用很平静的语调说来,可是连容郁都知道,绝不仅仅是威胁。

柳洛笑道:“余大哥放心。”

余年又扫了容郁一眼,这才出了门。

容郁见他就此出门去,并没有将他们绑起来,只在外面落了锁,眼睛一亮,轻声问柳洛道:“你会开锁吗?”柳洛盯住她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容郁被笑得一头雾水,怒道:“难道你不想出去?”

柳洛收了笑,说道:“我不知道娘娘在宫中多年仍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不错这房间原是侯府的客房,并没有任何囚禁措施,可是娘娘,别说他们落了锁,就算是大大方方开着门让我们出去,我们也出不去。”

容郁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柳洛道:“你记得我们昨日喝的茶水么?别急,茶水没有毒,不过这房间里用了一种香熏,香熏也和茶水一样没有毒,只是两者一混合,便是一味奇毒,唤作胭脂醉,你说这名字风雅不风雅?”

怪不得之前她并不觉得自己中毒,容郁道:“你不是自诩用毒高手吗,原来不过如此啊。”她可没心思和他讨论风雅不风雅的问题。

柳洛道:“这味毒非常奇怪,对人的身体没有什么损害,只是稍稍乏力,但是一旦走出这间房,不出十步,必倒。我不是解不了毒,只是被困在这里面,到哪里去找药材来解毒?”他其实并不知道胭脂醉的毒性要怎么解,他只隐隐听朱樱说过胭脂醉,症状和眼下极为相似。

容郁想到朱樱,便说道:“不知道朱樱什么时候才会前来救我们?”

柳洛答道:“她不会来。”

“为什么?”

“以秦相的本事,自然有办法让西林寺上下都相信我安然无恙。何况朱姨虽然擅长解毒,但是武功不济,她不来也就罢了,来了也不过是这兰阁子里多关一人而已,所以她肯定不会来。”柳洛缓缓道来,听到容郁耳中怎么听怎么像幸灾乐祸,她呆了一会儿,余年将饭菜送到,他默默看他们吃完,收了食盒就走,并不多一句话问柳洛――或者他对柳洛有足够的信任,又或者,他相信自己的威慑力。

容郁默默看着他关了门,门外传来落锁声,然后脚步声渐远,忽然眼睛一瞪,往柳洛看去,道:“他到底是谁?”

柳洛悠然道:“他姓余,名年。”

容郁说:“我不是问这个,你那一套推断的话蒙他可以,蒙我不行――你大概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柳洛笑道:“娘娘聪明。我确实知道。”

深夜里前来找他父亲的人并不多,但每年总有几个,有的他见过,有的没有,但是余绾衣,他是记得的。

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雪,晚上雪已经停了,出了月亮,映着雪地,变成幽蓝的颜色,仿佛天快亮时候的云。他犯了错,被父亲罚着在书房练字,因为下了没练完不许睡的禁令,所以虽然已经很晚了,他的书房仍亮着灯。他埋头写字,忽然窗户外面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非常好听,让他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穿大红的衣裳,因天气冷,脸被包了个严实,只露一双眼睛,在窗户外面冲他笑。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家里的侍女,但是侍女没有这么张狂的,而且那少女身上衣饰价值不菲,他于是想:莫非是哪里的山野妖精跑进府里来了,还是说,后园子里那株玉兰化了人形?他年纪小,反而不怕,搁了笔,朝手心里哈一口气,笑道:“姐姐打哪儿来?”红衣裳的女孩子笑着说:“我是北山来的狐狸精,听说平留王府有个俊哥们,特意来瞧瞧。”她说话的时候有茫茫的白气呼出来,他觉得有趣,便笑道:“狐狸精姐姐,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女孩子眨眨眼说:“偏不给你看!”他几时见过这样顽皮的女孩子,只觉得又新鲜又有趣,思忖着打听出来是哪家的姐姐,如果父亲能将她留在府中陪自己就好了。

忽然女孩子侧耳听一听,道:“不好,我爹找我了,咱们下次再见啊。”没等他笑她“狐狸精也有爹”就匆匆忙忙跑掉了。他练完字,打了灯笼在书房外找一圈,那少女并没有留下什么耳坠绢帕之类的东西,不免叫他小小有点失望,他没有看到她的面容,只心里揣测,应该是极美的一个女子,但是可能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再次见到她是在翠湖居,她坐在皇帝身边对他笑,还是那样放肆和明亮的笑容,但是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他不是第一次在翠湖居见到这样的脸,她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只有她会那样张扬和明亮地笑。她说她闺名绾衣,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她看皇帝的时候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只有他,越看越觉得难过,因为进了翠湖居的女人,开始都是这样欢喜,但是终有一日憔悴不堪。

他与她亲近,皇帝并不阻止,甚至很高兴。他从她口中听得片言只语,说哥哥怎样得罪了皇后,她的父亲怎样去求平留王,平留王先是摇头说这件事很难办,但是在见过她以后叹气说:“如果你执意如此……不要后悔。”后来她就被送进宫里来,三千宠爱在一身,她笑着对他说:“为什么要后悔?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不觉得后悔。”她并不像是为家族委屈和牺牲的女子,反而甘之如饴。她曾将哥哥的像画给他看,却没有想过他过目不忘,以至于在多年以后能救他一命。

然而那样天真和欢喜的时日并不长久,她终于听到风声,知道翠湖居是怎样一个地方,她砍了翠湖居的木槿,然后将血留在那些粉白色的花瓣上,让那个少年在很多年以后都能看到花瓣上的血渍,翠湖里的血腥。

容郁这才知道余嫔进宫始末,怔了许久方道:“原来……是这样啊,她进宫竟然是因为皇后的原因,真让人想不到。”

她这话原是随口说出来,柳洛却听得心头一震,向她看过去,这样一张脸,这样的眉目……她也是因为姑姑差遣才被皇帝见到,细说来,入主翠湖居的六位妃嫔无不与姑姑有些干系,却不知是有意还是天意。

又听容郁道:“你是不是在墙上看到什么――比如说宝藏藏处?”柳洛知道她必是因为秦祢的举动才有这样的猜想,当下苦笑一声道:“我确实看到一些东西,可是跟宝藏无关。”

他想起墙上二十五个字,心里一堵,不肯细说。两人默坐了一会儿,余年又送午餐过来,照样看着他们吃完,收了食盒出去。

容郁从柳洛口中套不出墙上的秘密,寒冰刃又被秦祢搜去,她呆靠在床的另一头,听知了在外面不断地叫,只觉无趣,忽听柳洛问道:“你怎么会进宫呢?”

怎么会进宫……容郁朝他看一眼,不作回答。

柳洛低声道:“余嫔是为兄长求情进的宫,徐贵妃是云韶府的舞女,王美人原本是霜思林的清倌儿,皇帝微服时候看中,另外鸾妃出身就更为奇特了。武德四年皇帝东巡至河间,有术士称此地祥瑞,必有奇女子生长于斯,皇帝素来不信这些鬼话,却一时兴起,着人去寻,果然找到鸾妃。鸾妃出身当地大家,有人从西方来,逢此女初生,便赠一鸾鸟,一直都由鸾妃亲手照料,就在皇帝驾临前夕,鸾妃照镜梳妆,忽闻鸾鸟惨叫,回头看时,已经气绝了。所以皇帝就叫她鸾妃。”

容郁自然知道他所说都是翠湖居的宠妃,所以虽然面上漫不经心,其实却是字字都没有漏掉,及听到此处,哗然笑道:“假的。”

柳洛道:“你如何知道?”

容郁道:“一定假的,皇帝也一定知道是假的,只是见了此女容貌之后不肯放手,才让这个说法流传开来。”她忽然想起关雎宫中的女子,鸾妃,徐贵妃,王美人……都是哪一个呢,她们长了那么酷似的一张面孔,又都被毁去,便是仔细辨认,也都分不出来。日后她若是进了关雎宫……也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谁了吧。

柳洛道:“其实鸾妃事是书上有记载的一处典故,《异苑》一书中有说:羁宾王养一鸾,三年不鸣。后悬镜照之。鸾睹影悲鸣,一奋而绝。后人都猜测是孤鸾无偶,所以悲而自尽。他们假造出鸾妃的事来,无非是想告诉皇帝:孤鸾哀绝,赠君佳偶。但是鸾妃也没有熬过两年。”

容郁道:“他们……他们是谁?”

柳洛轻描淡写地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莩,你说他们是谁。”

容郁心道翠湖居中的妃子换了一个又一个,都长一样的脸,下面人自然就会知道,可是鸾妃是翠湖居的第一任主子,那时候皇帝登基不过四年五年,并无专宠,这时候就能猜到皇帝心意的人,满朝上下,宫中府中,左右不过那几个人:皇帝,太后,平留王,皇后。皇帝与太后必然不至于想到这方面去,平留王磊落,必也不屑,难道说,这一系列翠湖居的宠妃,竟都是――皇后送进宫去的?她想到此点,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咬紧牙根,就听见牙齿磕碰,发出断珠碎玉的声音。

柳洛见她这般模样,微微叹一口气说:“我还是低估了你,你也想到了?你又是怎么进的宫呢?”

容郁没有说话,忽然往后一仰,昏死过去。

柳洛吃了一惊,一摸她的脉门,并无大碍,只是惊惧过度。柳洛守在一旁,寻思道:她虽然是深宫中的女子,见识有限,但是这一路无论碰到什么事都还算镇定,可是现在这样子,分明受了极大的打击。

他对容郁的出身只有一鳞半爪的了解,她是京城近郊一小户人家的女儿,征召秀女的时候被征进宫中,分派在兰陵宫为婢,两年后被皇帝看中,入主翠湖居――她被皇帝看中原是迟早的事,前两年的奴婢生活必然是姑姑故意打压。宫里的女人封了妃,一般都会寻找家人,封官进爵,但是容郁的家人在她封妃前年的瘟疫中就已经死了个干净。柳洛心中一凛,想道:死了个干净……莫非是姑姑下的手?姑姑找这么多酷似母亲的人进宫,又是为的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郁悠悠醒转,入眼看到柳洛,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她身上没有力气,这一巴掌速度慢,力度也不重,她原以为他会躲开去,但竟是没有,一巴掌清脆响亮地落在他脸上,连她自己也不由愣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柳洛正色道:“这一巴掌我替姑姑挨了,原也不冤。娘娘自己是宫里的人,宫里是什么样子娘娘比我清楚,杀人不见血的事多了去了,我姑姑统领后宫这么多年,若说没用过手段,没使过绊子,换娘娘你,信也不信?何况死者已经入土为安,娘娘还是要为活着的人打算。”

容郁呆了一呆,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并不是不知道她还要挣扎着活下去,可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个刹那,她终于知道自己所有的灾难,父母和弟弟的死亡,竟都是缘起于这一张脸,如何由得她不恨?

恨又如何?皇后已经死了,她安详地在兰陵宫闭上眼睛,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而她的父母在一路的追杀中血污满身,弟弟在怀中哭,说:“姐姐,我饿。”

……最后都死了,不甘心不瞑目地死了。

最初她以为是自家欠租抗税,所以被追杀,年纪稍大便认识到县衙不可能有这样高明的杀手,及至见了琳琅遗书,便相信是当初围攻唐门的门派阴魂不散,可是他们又如何知道远在虞地的这一家人和唐门有关系呢?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祸,都只因为这张脸。

外人都道她凭这张脸封妃封嫔,富贵荣华,三千宠爱,谁又知道,这张脸背负了多少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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