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若不是经历太多，何至于身怀武艺却秘而不宣，心思细腻，出手狠厉，冷漠如冰。
静汐避开他的眸子，将视线落到他的左手臂上，白色的布带早已染满了红色的血，分外刺眼惊心。
静汐在心底叹息，遇上楚墨麟，谭静汐便再也不是那个冷静的谭静汐了，见到他受伤的那一霎那，剩下的就只是痛心。
若不是为了护着她，以楚墨麟的武功，其实也不至于受伤。
在他挺身将她护在身后，她感觉到的是从心底腾起的暖意，除了阿烈，从来没有谁这般在意过她，从来没有！
收起莫名的怅然，一贯冷清，细心地为楚墨麟重新包扎伤口，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灼热的皮肤，不觉凉到了心里。
身后身影窜过，残已然垂首而立，神情谦恭，“主子。”
静汐回身，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淡淡的语气却带着迫人的气息：“办好了？”
“是。”
所有刺客来无影去无踪，不留痕迹。
“嗯，去吧。”
瞬间，残复又消失，屋里只剩下楚墨麟和静汐两人。
生在皇家，纵使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冷漠无情，见惯了血腥争夺，可面对她，楚墨麟却难于释怀。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要了那些黑衣人的命，便让他们从世间完全消失。一身白衣，掩不住的芳华，却不想这芳华背后竟是如此血腥。
静汐，你真让我长见识了，不得不重新刮目相待了。
“六殿下换身衣服吧，你的衣服不能穿了。”眸里静谧如水月，将手上的衣服递到他的眼前。
楚墨麟斜眼看了看，忽地伸出右手抓紧了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如果今天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你会出手吗？”
他想知道答案，如果不是他，她是不是会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静汐没有挣开他的手，沉默了一下，“不会。”
如果不是楚墨麟，她会等那些黑衣人杀了这个人，然后再将黑衣人一网打尽。
她在乎的人不多，偏偏其中一个便有他。阿烈，你们两父子，注定要把谭静汐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听到这个答案，楚墨麟莫名地松了口气，带了几分欣喜，唇边不自觉地勾出一个诱人的弧度，至少他在她眼里是与别人不同的，耳边清晰地记得静汐当时着急叫出他的名字——楚墨麟！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从来都是唤他六殿下的。
他楚墨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容易满足了？
自从遇上她吧。
自从遇上她，他的喜怒哀乐都与她紧紧相连，怕看见她瞬间冷漠的眼光，怕感觉到她的疏远，喜欢和她静静地坐着，会因为她嘴边偶尔的微弯而倍觉愉悦。
只要她开口想要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包括他的命！
楚墨麟没有败给楚腾烈，楚墨麟是败给了你，谭静汐！
可是，谭静汐，你爱我吗？
“夜深了，六殿下回屋歇着吧。”淡淡的语气不带一点温度，不着痕迹地抽出被楚墨麟紧抓着的手。
楚墨麟斜眼看着她，一脸玩味：“六殿下？难道只有在本殿下危险的时候才能听得到你叫一声楚墨麟吗？”
静汐幽幽叹息，终究是自己沉不住气了，一声“楚墨麟”，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他们之间一直维持着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屋里一阵沉默，沉默得有些窒息，沉默得有些令人发狂，除了沉默，静汐实在不知该作何解释。
楚墨麟一阵气闷，忽地起身用右手紧紧揽住静汐，逼她正视自己。他受不了了，受不了她的沉默，受不了她的无言以对！
静汐肃然一惊，抬眸便对上了楚墨麟那双深情眷意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相视，仿佛穿透了世间的一切。
“放开！”静汐试图脱离他的怀抱，却又不敢用劲儿，怕碰到他手上的伤。
楚墨麟抱的更紧了，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呼吸，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那么令他沉醉，眷恋，不舍，那么想就这样一辈子抱着她，一辈子不放开。
“你爱我吗？”薄唇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几个字，固执地想要知道答案。
静汐微微合了眼眸，为何要问？为何要说破？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
“那你呢？如果你在意我，就请你不要逼我，可以吗？”
楚墨麟一怔。
清冷似深夜华光，朦胧迷幻，剔白如玉的脸上异常坚定。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他怎么舍得逼她！
“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可以吗？”
要她怎么解释？
说她其实是替姐姐进宫的？
说她其实和阿烈什么事情都没有？
说她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早就爱上了他？
而一切一旦说穿，面对的是什么？
欺君，****……
然后便是群臣进谏，赐死静妃。
再者，便是阿烈病危，燕夏风雨飘摇……
这些，都是她不乐意看到的。
“可以。”他点点头，“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静汐眼眸如水一般沉静无波，“因为我是谭静汐，是皇上的妃子。”
她做这一切，终究是为了楚腾烈。为了他，可以和皇后作对，可以杀人，可以无畏。
难道你真的爱楚腾烈？一阵酸涩。
这个问题，一直到楚腾烈死后，静汐才回答他。
是的，她爱楚腾烈，但无关男女****。楚腾烈待她，如父如友如兄，在谭静汐最软弱的时候，是楚腾烈陪着她，给她温暖，更给她希冀已久的父爱。
那种爱，无可替代！
面对静汐的坚定，最终六殿下还是妥协了。
爱她，那就相信她，尊重她，守着她，让她快乐，这就够了吧。
六殿下怎么也没有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会爱一个人爱的这么小心翼翼。
“本殿下什么都可以不问，今晚的事情也可以当作从来没发生过，但是，有一个条件！”楚墨麟忽地露出痞痞的笑容，将刚刚的阴霾压下。
“什么条件？”
楚墨麟凑近她，“以后不要成天冰着一张脸，多笑一笑。”
“呃？”静汐哽了一下。
“至少在本殿下面前，可以试着笑一笑，因为——”他顿了顿，“楚墨麟永远不会伤害你，在楚墨麟面前，你完全可以卸下你的防备，你的冷漠。”
楚墨麟永远都只会疼她，爱她，为她不惜一切，永远不会伤害她！
好吧，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不管你为什么会武功，为什么杀人狠厉，为什么冷漠如霜，我只知道你是谭静汐，是楚墨麟爱着的谭静汐。
“姨娘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陪你在京城走走，散散心。”楚墨麟松开她，最终不忍心逼迫她。
这一夜，楚墨麟没有回府，留在大慈寺住了一晚，反正他专门让了然大师在这里给他留了一间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