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还挺香！”
杨小兴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见两人还没吃完，就自顾地在店里打量起客人来。这是他进入江湖后养成的习惯，喜欢打量在酒馆吃饭，客栈留宿的江湖人士。行走江湖无异于刀尖上舔血，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一命呜呼！最令人无语的就是那种隐居深山修炼多年，与自己所悟道统只差一步便可大圆满或取得重大突破的武痴，他们一入江湖便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啊。而且杀的全是江湖高手，美其名曰负笈求道！
杨小兴就曾见到一位来自小千剑塔的苦修剑客，背一柄采薇剑，剑访诸州剑道高手，至今从江湖上的消息来看至少也杀了七八位成名剑客了。
杨小兴将店里的客人打量了一遍，尽是些来打情骂俏虐死人不偿命的小情侣，没有一个像是混迹江湖的浪子游侠。
杨小兴不禁感叹一句“世风日下”喽。不过这样也好，打听无双至少不会惹出麻烦。他站起身走到柜台前，先是取下酒囊让小二打了一斤花雕酒，这才向老板打听有没有听说过无双这号人物。饭馆的老板不但消息灵通，而且还乐于津津乐道自己所知道的。
“老板知不知道无双这个人？”
“知道啊”
杨小兴眼睛一亮，分外惊喜。
“你知道？”
“斗酒剑仙李玄墨，少陵剑囚杜野椿，小千剑塔求索剑，蓬莱仙宫朵朵，绿水城华襄子，不知你要问的是哪一位？”
······
杨小兴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酒囊，耸了耸肩膀，有点生无可恋。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问的是哪一位”
杨小兴转身回到桌旁坐下，饭馆老板还自顾自地说道：“你可别不信，绿水城华襄子曾到我店里歇过脚。那天的风也如今天这般轻柔，咱这青山也不比他那绿水差到哪里。华襄子在城内一共住了九天，只为感悟悬崖峭壁上残留的滴水甲子剑意！”
饭馆老板越说越起劲，吓得刘禹溪赶紧捂住自己的面碗，以免老板那横飞的吐沫溅到碗中。那些个打情骂俏的情侣也呆住了，绿水城无极剑华襄子谁人不识？不仅剑术冠绝天下，长得那更是玉树临风胜潘安！店里的小姑娘们此时只顾听老板讲华襄子的故事，个个都犯起了花痴，再看身边对象只有环肥没有燕瘦，不禁翻起白眼露出一脸嫌弃来，气得店里男人是吹胡子瞪眼就想撸袖子干丫的饭馆老板。
杨小兴三人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站起身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给按了下来，杨小兴有点惊讶这手粗糙得隔着衣服都嫌扎人。
手刚碰到刀柄就又缩了回来，只见一个枯槁的老头在面前坐下，动作缓慢，样子落魄。杨小兴赶紧给老人倒了一杯茶，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老人将一杆裹着青色布条的长枪靠在桌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东方邺还是像当年一样落魄。杨小兴是真害怕他再从怀里摸出一块掉渣的干饼，赶紧叫小二上了一盘熟牛肉，一只盐水鸭，一碟花生米。要喝酒就喝自己酒囊里的吧，吃完这顿自己就该跟老头一样啃掉渣饼喽。
“再来只鸡！”
老人往嘴里塞着一只鸭腿，好几片蘸酱牛肉，灌了一口酒淡定地说道。杨小兴咬了咬牙又叫了一只烧鸡。
老头风卷残云一样吃完，打着饱嗝剔着牙，脸上这才有了些表情，他有些悲凉地看着杨小兴背后的那把夏雪，竟流下了一滴浊泪。要知道经历过满门抄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人生大悲的老人此时再流出眼泪，可见心中的苦痛。
“李傻子死了？”
老人的声音沧桑至极，令人听之动容。
杨小兴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你才傻子，你全家都傻子。但还是摘下了身后的夏雪递给了老头。刘禹溪递给杨小兴一个眼神，意思是问“这人是不是无双？”。杨小兴心里一个激灵，这老头儿要是无双自己真有点接受不了······
东方邺用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夏雪的刀鞘，眼神有些茫然，大概是想起了当年与李摩诘摘星楼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两杆长枪争锋七步长刀的快意岁月。不过自从那晚之后，李摩诘就忙着给婴儿换尿布，四处找奶喝，倒是少了与自己比试的机会。那时候，自己的草芥绿绦可是寂寞的很呐！
“李傻子可是上七斗，怎么会？”
杨小兴便将那晚京都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东方邺，谁知东方邺听完一把将酒碗拍在桌上，眼中杀意凌然！
“他娘的这事儿有些蹊跷！”
“哪里蹊跷？”
“说不清楚，我一直在查一些事情，要不然我早就去找华襄子干架了！”
······
此话一出，饭馆里顿时鸦雀无声。东方邺继续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喽”
“李傻子真是个傻子！到了还是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杨小兴取回夏雪，苦涩地笑了一下。
“以前我也觉得师傅傻，现在明白了，师傅一辈子都在守心里的道理，我会帮师傅守下去!”
东方邺摇了摇头，有种恨铁不成刚的意思。
“这世间的人几时跟你讲过道理？别跟你师傅一样死了都不知道谁杀的自己！”
“会知道的，师傅让我不问恩仇，但没说不让我找凶手。我倒要问问，为什么杀我师傅！”
“倒是跟你师傅一个驴脾气”
东方邺忽然笑起来，莫名地，杨小兴有点可怜这个老人，年纪一大把了还流落江湖如同无根浮萍。他忽然想起那晚在竹林遇见东方柏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个孙子叫东方柏？”
老头听到东方柏三个字后浑身颤抖了一下，赶紧问道：“你有他的消息？”
于是杨小兴又将那天晚上与东方柏一战的事情跟东方邺说了。东方邺自然知道亲王党覆灭，姬子昂潜逃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孙子的消息。
杨小兴摇了摇头，脸上有些许歉意。老人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失望，这个样子倒让杨小兴更加难受。
“爷爷你别难过，不是有那句话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丹儿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老人耳边响起，老人 拍了拍丹儿的脑袋，终是有了一丝笑容。
“你可知道无双？”
杨小兴问道。
“你师傅让你找无双？”
老头不答反问。
“是”
“不知道”
杨小兴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没了。
“你师傅有很多事情连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还是他唯一一次喝醉了酒说的，我答应过他要帮他保守秘密”
“行了，我该走了”
老人将酒囊放到桌上，扛起草芥就要离开。杨小兴有些舍不得，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望着老人沧桑的背影，失神地说了句“下次还请你吃鸡”。
······
······
三人离开饭馆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朝青州边界赶去，大岐武学门派前三甲之一的一元山就在青州边界。杨小兴再不把俩人送走，那这俩人就都得跟自己喝西北风了。
······
······
“侃剑？”
滴水城里的一座茅屋前，一位灰衫老翁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忍不住感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