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常宁宫，历来就是主母的住处，而在常宁宫主殿中的凤位，必然是只有主母才有资格坐上去。
而现在，坐在那个位置的人竟是后宫中人人都清楚的楚贵妃楚羽华，传闻她日常极为高调，行为乖张，从不把人放在眼里。
原先苏凝落还没能把她与这些词放在一块相提并论，但是现在她相信了，也赞同了不知宫外还是宫内人的说法。
苏家女眷由郑樊香领着向楚贵妃下跪行礼，所有人齐齐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等待着她的发令。
而那楚贵妃则嘴角勾着笑，满含深意的看着这群人就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她的视线很快搜索到了苏凝落，盯了她很久，像是打量，又像是思考着什么。
总之，她嘴角的笑意不断，也说不出是嘲笑还是讽刺。
她就那么看着苏家女眷向她下跪，一句话也没说，而所有人也要跪着。
贵妃的品阶只低于主母的品阶，乃是宫中一品官阶，于情于理，任何人都要向她下跪，而没有她的那句‘起身’，则都要跪着，直到她说话为止。
而苏凝落现在只是一个朝臣之女，虽说有主母的这个名分在，但是她毕竟还没有真正的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母。
没有成功后宫之主，那么她就只能遵守本分的向楚贵妃下跪。
此时的楚贵妃静静看着她，微眯着眼审视，即便现在的她已经年近四十，但是岁月似乎极为偏待着她，她依旧是美丽的，如同耀眼的星光，璀璨夺目。
苏凝落与她不是一种的美，她是温柔娴静，幽香迷人，而楚羽华则是光彩夺目，美艳佳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转眼中苏凝落等人已经跪了有六七分钟的样子，楚羽华还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宴会上的朝臣家眷各坐其位，淡漠的看着他们苏家人的卑微模样，谁都没有上前说话，因为他们都不愿意来做这个出头鸟。
这是只包含了楚家同苏家的斗战场，谁若是上去了，那么必将会沦为炮灰，况且这样精彩的好戏，谁又愿意平白无故的错过呢?
于是众人翘首以待，安静自然的看着好戏登场，坐等吃瓜。
谁都没有说过一句楚贵妃此番对于苏家的针对有错。
楚羽华伸手抚摸着凤座上的雕刻纹路，眼神不善的挑眉笑着，带着种威慑力。
苏凝落静默的跪着，她却从未有过趋于人下的心思，不管是什么时候，她一直都是带着傲气，而这种傲气源于她的内心。
终于，楚羽华一声令下，说了句‘平身’，所有人才如释重负般的再次拜谢起身，紧接着回位坐上。
而郑樊香毕竟是上了年龄，身子骨肯定不会有从前一样硬朗，在地上回了这么长的时间难免膝盖酸痛，起身时还需要魏琼英和方玉淑扶着。
见此，楚羽华将视线对准了苏凝落，嘴上笑道：“我看你就是苏家的苏凝落吧，起身过来吧。”
说着笑着，嘴角满是笑意，看上去还真有些主母的慈善模样，但是这也只不过是表面罢了。
魏琼英不由的替女儿揪心，宫中处处是危险，她怕苏凝落肯定会惹怒了楚贵妃。
她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直接被一旁的郑樊香阻止了。
郑樊香拽了下魏琼英的袖口，用眼神看了她一眼，暗自摇头道：“你不能去，这是她今后都要面对的。”
此时的苏凝落一脸淡然，嘴角从来都带着笑，神情不卑不亢，大方得体的朝着楚羽华走去。
一双美眸只安静的看着楚羽华，接着来到她身边俯身行礼，嘴上说道：“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苏凝落就那样笔直站立着，低头看着楚羽华，神色淡然。
而楚羽华现在正坐高位上，比起站立的苏凝落要低了半个头，她看着她时候还要仰着头，这样子却显得自己非常别扭。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愿意站起来看着她。
她再次轻轻的抚摸了下凤椅上的精致雕刻纹路，随即抬起了头，用着更加盛气凌人的气势，直视着眼前之人。
苏凝落还是安静站着，没有任何胆怯之意，使得楚羽华的心中泛起不满。
她心里虽然不悦，但是嘴上却笑意盈盈道：“苏四小姐，虽然说我这个位置本应你来做，但是今日正好是冬至节日，陛下让我来安排这场宴会，因此本宫就坐在了这上面。”
说着又勾唇笑道：“不过，依你看，本宫是否起身站起，让你来坐到这上面呢?或者说，仍然是让本宫来坐到这里来呢?”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道：“毕竟，现在本宫还是要来主持这场宴会呢，你说是不是？”
整个常宁宫安静异常，所有人都各自看着，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位置上，静静等着苏凝落的话，好像也没人在意这楚羽华话中的意思。
而在另一边的郑樊香和周萍等人脸色平淡，也似乎事不关己的样子，根本没有为苏凝落担心一样。
闻言苏凝落突然轻笑了声，紧接着眼神看着楚羽华，像是无害的白兔一般，她用着极为轻快的音色道：“娘娘应该是问错人了，这件事臣女也做不了任何决定啊。”
说着她又道：“让您主持宴会的人是陛下，现在您问臣女这种问题，臣女自然不敢妄言，一切都要听从陛下的安排才是。”
说着苏凝落继续道：“娘娘您应去问问陛下，才好决定呢。”
楚羽华皱着眉看着苏凝落，觉得这不过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不点，没有什么心思见解。
不过她看着自己明显有些临危不惧，处事不惊的感觉，仿佛她从来都是这样淡然。
就像是已经从眼神中明白了她的心思，只是嘲弄的不愿理会，而她在她面前就像是小丑一般的没事找事，哗众取宠。
又想她知道了她这么盛气凌人的背后不过只是死命的挣扎和没有办法。
即便楚羽华为君璟烨生了孩子有了骨肉，也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但是仍旧比不上那苏家之人。
就算他们楚家历尽一切要让她做到主母之位，但是最终还是比不上苏家人。
她们所做的所有努力，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而现在的她这样对待苏凝落，也不过是故意让她心里不痛快而已。
除了这样，她根本无能为力做任何事。
看着云淡风轻的苏凝落，楚羽华又记起了那个已经去世的苏如烟。
她从来就是那么淡然的态度，做事不争不抢，永远温和静雅，可是就这样的她，让她恨极了。
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可以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什么可以拥有陛下的青睐，为什么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一切都是源于她的尊贵身份。
而她算尽一切想要得来这个身份，最终还被殷灭。
现在那个女人好不容易走了，如今又来了个同她一样的人，楚羽华瞬间心中暴怒。
楚羽华心中嗤笑了声，对着苏凝落看过去，嘴上说道：“四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呢。”
苏凝落笑了笑，说道：“娘娘见笑了，臣女一直都是不善言谈的，承蒙娘娘谬赞了。”
楚羽华嘴角勾笑，说道：“害，现在看到四姑娘真是颇有感慨啊。”
说着她又道：“本宫隐约还能记起从前在府上时候四姑娘和靖儿两个人在院子里玩耍呢，而且当时你还十分高兴的同陛下一起玩呢。”
忽然话顿了顿，她接着道：“每当四姑娘追在陛下身后的时候，还开心的一直叫着呢，嘴上不停的叫着姑父呢。”
楚羽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随后满含深意的看着苏凝落，接着莞尔一笑。
她说道：“看来如今四姑娘能够被陛下立做主母，还是当年就接下了姻缘呢不是?不过四姑娘当年可否同陛下已经有了情谊呢？”
说着自顾的想了想，不等苏凝落说什么。
随即她又道：“害，现在本宫想姐姐应该会很欣慰了，毕竟她虽然早早离开了陛下身边，不能同陛下一起看尽繁华，但是现在四姑娘来了。”
楚羽华继续道：“你虽说是她的侄女，但是也是苏家人，也算是让姐姐在心中感到慰籍了。”
苏凝落忽然低头娇羞的笑了笑，说道：“臣女幼时怎会明白那么多事情呢，每日同陛下追逐不过是因为陛下总有我爱吃的糖果罢了，而我姑母……”
说着她顿了顿，随后脸色暗淡了几分，抿了抿嘴，突然严肃的道：“姑母在芳华之时就入了陛下身边陪伴着，之后成为皇宫娘娘，有了荣华，但是却没能有福气多加享受。”
说着又道：“臣女真心为姑母感到心疼，不过好在陛下对姑母心有情谊，在姑母逝世后好生对待，封了名号，使得后辈永远记得她，而陛下更是心中记得，将她的功绩入了史书，后代得以敬仰。”
说着苏凝落继续道：“姑母这样的女人，也是一位能够令无数女子惊艳羡慕的良人。”
楚羽华笑了笑，心中继续嗤笑，嘴上对着苏凝落道：“没想到苏姑娘还真是妙人妙语，让人欣赏，不愧是伶牙俐齿呢。”
苏凝落微微一笑，嘴上说道：“不知臣女可曾哪里说错了，还望娘娘指点一二？或者您并非如此觉得？”说着朝不再说话。
楚羽华又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对苏凝落这个未来对手提高了警惕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