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落掷有声,接着说道:“陛下现在不了解苏家的所作所为目的何在,自然会难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来。”虽然身为一国之君,也不会事事都巨细的知道。
她又道:“其实比较楚家的话,他们也同武国公府一样跟随陛下打下江山立了功劳,而地位同样与苏家相差无几。”
她继续道:“就旁的不说,楚家的一位女眷还同陛下有关系,但是陛下却没有因此让楚家或者旁的朝臣中挑选,还是因着姑姑的遗愿,让我能入宫坐上主母之位,”
她接着道:“虽然咱们苏家心里清楚其中缘由,陛下是念着旧情的,再者说了,陛下自然心中有自己的考量,苏家多年来做的事有哪一件不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楚家呢?”
苏凝落顿了顿,又道:“虽说是因为宫里的楚贵妃一直与太子不对,可也只是为了那主母位置,而楚家与我们为敌不过就是各自为主而已,最后只是想为家族谋利。”
她又道:“我们苏家从来都是勤勤恳恳作势只求保全,而楚家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总会被陛下知道的,只不过碍于情面不戳破罢了。”
苏凝落继续道:“而陛下让我进宫,也正是做给那楚家看的,不让他们妄想过多,守住本分为好,而贪欲只会使人走向灭亡。”
苏昊有些欣慰的看着面前的侄女,对着苏凝落道:“之后呢?”
苏凝落笑了笑,道:“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顾好自己的本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旁人的看法都是次要的,不管旁人怎样言论我爹爹,苏家最重要的就是让陛下相信衷心。”
接着她道:“在外就算有一千张一万张嘴说我们坏话,这都抵不上陛下对于我们的一句信任。”
苏凝落说到这里,有些害羞的朝苏昊眨了眨眼,然后道:“二叔,其实我们也不妨去陛下面前说说,同他交心咱们苏家的苦楚,偶尔的显出软弱一点,让陛下对我们多些包容。”
这就像是小孩子的打闹,一个人说自己偷了他的糖,可是明知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自己却无法辩驳。
面对着对方喋喋不休的针对,这时候就应该示弱一些,去博得大人的心,只要他偏向自己了,那么任凭对方怎么辱骂诋毁,自己始终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此时的对方,就像是演了一场独角戏的小丑一般,让人可笑。
苏昊笑了一声,带着颇为惊喜的神色看着她,说道:“落儿讲的有理,苏家费了这么大功夫去操持一切,能够将你送入皇宫主母之位,目的不过是能使陛下对于我们多些宽待。”
苏昊满是笑意的看着苏凝落,虽然此时她说的话并不太严谨,但是单凭她的想法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
而说起自己小时候,或许还没有苏凝落考虑的全面和做事清晰有条理。
虽然说有部分地方苏凝落还未说全,不过苏昊却相信她肯定是清楚的。
朝臣与陛下的关系是臣子与统治者,那么身为统治者就必当会管理臣子,不管他能力如何,统治者都会将他放在一个适合的位置。
而不论臣子处在哪一个位置,那么就要尽他本分的做事。
作为统治者,他所需要的属下,只需要记牢一个点,那就是无条件的信服与忠心。
苏昊此刻终于认为选择苏凝落是件明智的因为,因为她的聪慧机敏,也具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一旁坐着的郑樊香静静看着两个人,眸中不禁闪了闪,她在心中为苏凝落的独到见解感到欣慰,同时又对她进宫隐约放松了下来。
因此按现在来看,苏凝落就算年龄尚小,但是心思透彻万事都能看懂,怕只怕她处事不深,对人没有防备以后恐遭人陷害。
片刻中郑樊香思考了这么多,空气中大约沉寂了两分钟,她忽然抬头看着苏凝落。
苏凝落看着祖母那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疑惑,难不成方才她说了旁的不该说的话?
只听郑樊香对她笑道:“你瞧我作甚,难道是想祖母来夸夸你?哈哈”
苏凝落愣怔了下,随即扯了下嘴,这不是您先盯着我吗?
不过这等冲撞长辈的话她这个乖巧的孩子是不会说出口的。
心中暗自想了想,苏凝落又朝着郑樊香眨巴了眼睛,笑道:“祖母不准备表扬一下孙女吗?”
说着一副求赞扬的表情,惹得一圈人不由得好笑,魏琼英着实没想到,她的女儿还能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随即一想,她不过才是十四岁的姑娘家,有这样的行为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再转念一想,魏琼英忽的叹了一口气,想必这往常的稳重沉着也只是女儿的一种伪装吧,毕竟女孩子家的,谁又不愿被人疼爱呢?
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总要学着装作成熟。
郑樊香笑着佯装瞪了苏凝落一眼,道:“你这个丫头,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你方才说的处理我虽觉得可行,但这牵扯重大的事怎么可将你屋里那侍奉丫头来相提并论。”
说着她又道:“你若是觉得红玉懒惰多事给你惹麻烦,为何不把她赶出府?”
苏凝落闻言抿了抿嘴,忽然有些难以说出口,她道:“孙女身边必然是不会留没用的人,那红玉虽然平时爱偷懒不做事,不过她为我所用的道理。”
郑樊香‘哦?’了一声,又道:“是何道理啊?你说来与我听听?”
苏凝落道:“红玉平时在府上净喜欢听些边角料闲话什么的,有时我让她说与我听,也因此能大概的知道府上的情况。”
说着她又道:“上至府上今天来何贵客做了什么到哪里,下至到隔壁院子谁那里丢了一只花猫都清楚不过。所以有她在我这屋里,也算闲的时候听些趣事,图个乐子。”
苏凝落继续道:“就旁的不说,红玉的祖母、母亲同她都在府上做过事,一直到她这里从未间断,我就看在他们家为府上做这么久的份上,也该不说什么了。”
郑樊香闻言明了的笑了笑,之后也沉默下来。
接上上次在朝廷中针对苏闵的事情不断扩大蔓延,事件已经不单单是武国公府的问题了,而是将整个苏氏家族掺杂一起了。
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苏昊在都督府徇私枉法仗势欺人,凭着自己位高权重将军中物资私吞自己名下,而在边疆的本家中,也有苏姓少爷们同妇女们当街拉扯,有辱斯文的奏折。
接着火势又蔓延到了与苏家相连的几个门第府上,分别是大房方玉淑的娘家和二房周萍的娘家同魏琼英在杭州的魏家。
这几个家族全部被牵连其中,被按着子虚乌有的罪名,任人当做饭后闲谈来细细揣摩品论。
虽然这些都是趁机落井下石对付苏家的,但是朝堂之上依旧有为武国公府正名辩驳的,只不过这种少得可怜的言语随着大潮浪逐渐淹没了进去。
但是不管外界讨论的有多火热,武国公府这个当事人却是过的异常轻松,每个人日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仿佛外界众人讨论的对象不是他们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事件已经进入热潮,这时候苏家武国公苏昊突然被传唤进宫,而当今陛下君璟烨同他两个人在皇宫大殿倾心交谈了许久,旁人全部隔离在殿外。
等到苏昊开门踏出殿门口时神色颓靡,有些抑郁不振的模样,很多人看到他统一都觉得是被陛下惩罚所致,因此伤心欲绝欲哭无泪。
不过就在许多人都认为后宫主母要撤苏家的位置时,皇宫那位忽然颁布一道旨意,说是让苏家镇守外北的巡查使,也就是苏闵立刻返回京都城。
一听这种事情,很多人又回过神来,想到这是陛下依旧信服苏家的。
因为往常只要是召回京都的官员都会面见圣上,而若是陛下心里丝毫不愿听解释的话,这根本就不会多此一举下达这个命令了。
苏闵回到京都城已然是过了十几天后了。
在这十几天中,京都可谓又恢复了以往的风平浪静,可是这种无声的宁静,才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所有人都在拭目观望着,若是这次陛下对于苏家的态度缓和了那就没甚可说的。
如若是打压苏家的话,那么几乎全城大多半的人都会借机落井下石,将苏家整块都吞个干净,再无翻身之时。
苏闵从外北回来不是孤身一人单枪匹马来独闯的,与他同行的有外北的几个黎民百姓,虽说只是平民百姓,可着几人在当地来说算是很有声望的。
也可以算得上如今的村里党_委一般。
在苏闵刚回京都城就马上骑着自己的马前往皇宫,紧接着圣上君璟烨同他两人又各自谈心的言语很久。
再不久之后,宫里就传出来消息说是外北范家有意栽赃兵部官员,不单单如此,还又指出了范家常年在外北的所做所为。
例如强取豪夺,欺压百姓,故意占用田地毁坏公物等一系列事件。
不过以上的都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苏闵从皇宫里同君璟烨谈完事情,等他再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了,随即就起身赶往苏家。
等他刚到武国公府的那天大道上时,郑樊香和魏琼英以及三房的几个孩子都已经等在了府门处,她们早在苏昊回京都的那一刻就听到了消息。
算着时间,一家都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苏闵下了马最先给郑樊香这位母亲行了礼,紧接着扭头看向一旁的魏琼英,两个人相隔了几个月没见,此时苏闵心里对于自家娘子是万分想念的。
于是他走上前,拉着魏琼英的手,柔情道:“英儿,我回来了。”
说着似乎还不满足,直接将魏琼英搂在了怀里,紧紧抱住。
魏琼英被众人围观着,脸色瞬间变了微红,像是被羞的,随后不着痕迹的在苏闵腰间掐了下,道:“有人看着呢,你要点脸吧。”
说着又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看看女儿们。”
郑樊香见他们两人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不禁大笑了,边笑边道:“三郎,娘知道你对秀娘或许想念,可你也要注意分寸点。”
苏闵似乎还像是当年的顽固样子,听闻并没有将魏琼英放开,仿而两人又搂了一会,他才送来了手。
可那眼中满眼都是魏琼英的样子。
苏闵扭过头看着身旁笑意盈盈的苏凝落,一副淡雅温柔的模样,心上不由动了动,笑道:“落儿还真像你娘。”
苏凝落回以一笑,接着点了点头不做声响。
苏闵又低头看着被苏凝落拉着小手的苏微,眼神不由得眯了眯,随即上前将她抱到怀里,道:“这是我们的珠儿啊。”
不由得惊叹了一句,苏闵伸手摸了摸苏微的小脸蛋,笑道:“珠儿可成小姑娘了,真快!”
苏微小丫头明显的愣了愣,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有人摸她的脸蛋,但是面前这个人是她的爹爹,而且爹爹也只是为了疼爱她。
随即想明白的苏微则露着一排白牙笑了笑,轻快的喊道:“爹爹!”
苏闵‘诶’了一声,又道:“爹爹的小棉袄,真乖。”
苏微本来还对于这个初次相见的爹爹有些隔阂,可听着大人夸赞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同时这对于苏闵的印象好了不少。
她笑着道:“谢谢爹爹。”
等到苏闵将她放下后,两个十五六岁的兄妹两人走到他面前,俯身行了礼,同时道:“父亲好。”
苏闵看着两个人明显的愣怔了下,随即不冷不热的应了下,之后就没说一句话。
看着苏闵同自己与他们姐妹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苏莲心中暗淡了几分,心中本来有着无数想要同苏闵说的问候,一时间全部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