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看着那光网被顶开虽然舒了口气,但是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不适跟酸楚却让他眉头紧锁。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体劳损过度后一样,但又比那更加让人痛苦。
残剑发着光在他们身边快速飞动,原本已要破开的剑阵慢慢恢复如初。
陆铭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紧紧箍在怀里的墨兰,只见她两眼通红,也正盯着自己。
他赶紧松开了些,问道:“兰姐,是我把你勒得太紧了吗?你还好吧?”
墨兰看着他摇摇头,没有说话,眼泪却忽然掉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是受伤了吗?”陆铭焦急问道。
墨兰将眼泪抹去,轻声道:“没有,我很好……”
说完她拍了一下陆铭的肩膀,轻声骂道:“你个浑小子,刚才你为了护着我差点就死了,知道吗!”
陆铭不敢跟她对视,抬头打量着那张被剑阵挡住的光网,说道:“我没想那么多。”
也不等墨兰回答,又问道:“兰姐,你说墨爷爷他们能找到我们吗?我担心这剑阵撑不住多久了。”
墨兰心里感动,本来还想再说几句感谢的话,可是听陆铭这么一问,也抬头看了看那光网,叹了口气,道:“找到是能找到,只是看及不及时了。”
陆铭也跟着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死在这里倒没什么,只是连累了兰姐……是我害了你呀……”
他看着墨兰,心中满是后悔。心想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也不至于拖累了兰姐跟自己一起落到这个下场。眼看性命不保,满腔的欢喜愿望也鸡飞蛋打了,当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墨兰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当中。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应该还能撑一会儿,我想爷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为了缓解现在这种令人难堪的场面,墨兰只好先开口了,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当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但愿吧……”陆铭应了一声,心想要是师父在的话那就好了。
刚想到师父,他马上反应过来,那个竹哨不是还没用吗?于是喜上眉梢,赶紧从怀里将竹哨拿出来,让墨兰捂住耳朵后,便使劲吹响。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本该尖锐的哨音在这个所谓的地网当中居然也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声音不复嘹亮,在陆铭听来,除了能震到自己的耳膜以外,恐怕连这方小小的剑阵都不一定能穿透出去。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把竹哨放回怀中,悻悻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墨家机关术的厉害呀!没想到连哨声都能被挡住。”
墨兰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没事,就算声音传不出去,但是地网触发时的动静我爷爷他们肯定都看见了。放心吧,咱们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一边说着,墨兰将陆铭的手握到了自己手中,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陆铭是第一次感觉到墨兰的手掌如此陌生,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他装作要挠自己的鼻头,将手抽了出来,答道:“是的,动静这么大,他们肯定能看见。”
两人说着话,心思却各自飞到一边。
陆铭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关注着那张忽然停顿了的光网,生怕它什么时候又启动了。
还好又过了一阵,光网虽然始终笼罩在剑阵上方,但毕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落下来。
“铭儿!你在里面吗?”
陆铭正盯着光网出神,头顶忽然传来了张仲人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天自己被困在六方六合鼎里时一样。似乎只要师父的声音响起了,再难的坎他都能帮助自己平安度过。
“师父!我在里面!快救我!”陆铭仰着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连竹哨声都传不出去的地网,他的声音哪儿可能传出去?
也许是张仲人在上面没有听到陆铭的回答有些着急了,又大声问了一遍。
墨家巨子的声音也响起了,只听那声音悠悠传来,道:“老哥,这个地网乃是我们墨家最严密的地牢陷阱,只有我们的声音能传进去,下面的动静是传不上来的。”
“那怎么办?你确定他们就在下面吗?”张仲人的声音也变得不再像刚才那样清晰了,想来是在跟墨家巨子对话。
“你家徒弟上一次就触发过云门山里的机关术,这一次肯定又是他把地网给触发了。放心吧,他们肯定在里面!”
“里面有没有什么危险?会不会出什么事?”张仲人又问道。
“这……”墨家巨子停顿了一下,才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将地网暂时关闭了,有没有出事我现在也不敢说……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哥哥,你可别吓我啊!我张仲人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他可不能有事啊!”
“墨兰还是我亲孙女呢!你以为我愿意她出事吗?”
陆铭听着两个平日关系好得快要穿一条裤子的长辈在头顶上争论,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墨兰,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是啊,我跟师父相依为命了十几年,我要真出了什么事,他得多难过?”
他在心里默念着,乔氏那张慈爱的脸庞也浮现了出来。
“还有娘亲,我跟她才刚刚相认不久……还有六爷爷……”
他看着墨兰出神,眼见墨兰也抬头盯着自己了,又想道:“还有墨兰姐姐,人家本来就是要去当圣女的,却硬生生被我半路劫走了……她跟墨爷爷又何尝不是相依为命的呢?她要是出了事,墨爷爷不也得难过死吗?”
越想越觉得羞愧,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把离他甚近的墨兰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陆铭你干嘛呀!”
墨兰连忙拉住他的手,有些焦急,还以为是不是地网里又出现了什么东西,让他魔怔了呢。
陆铭挣开墨兰的手,说道:“兰姐,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墨爷爷,对不起我师父,还有我娘,我六爷爷!”
墨兰听着他将这些人一个一个的说出来,虽然知道是他想清楚了,冷静下来了,但自己却又有些不是滋味,心里开始有些失落。
“没事的,他们会原谅你的……”墨兰轻声回答。
不等陆铭开口,两人便同时感到脚下那股衬托着他们的浮力开始衰减,他们慢慢又往深处沉下去。
头顶的光网也于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四周逐渐变得亮堂。
没过多久,他们终于落到了地面。因为在半空中漂浮太久,一下子差点没适应过来,跌倒下去。
陆铭扭头四下打量,只见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隧道的交叉口,周围还有无数条岔路通向各方,无数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交叉口纵横交错。
一眼看去,可不就是在地底之下凿开了一张大网吗?地网这个称呼,果然贴切。
“爷爷!”
陆铭还在细细观察,墨兰却已经看到他爷爷带着一群人从隧道的另一头举着火把走来了。
陆铭循声看去,张仲人也在其中,忙大喊道:“师父,我在这里!”
让陆铭没想到的是,来到他跟前的张仲人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他闯祸那样,只是象征性的在他屁股上踢两脚,再骂两句就完事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小兔崽子!老子以前就是太惯着你了!你看看你现在都干了些什么?”张仲人大声喝骂,又是一脚过去,将陆铭踹倒地上。
“你这样胡作非为,哪怕把自己祸祸死了也是活该!可是你拉着人家墨兰一起,这叫害人性命,知道吗!”
“小王八蛋,这么多年借用人家药泉续命,非但不领情,还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老子真是白教你了!留着你干嘛?还不如打死了干净!”
说着话,他抬起手又要打,却被巨子一把拉住,道:“孩子没事比什么都重要,别打了!”
陆铭跪在地上埋着头,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灼热。听到墨家巨子的话后,跪到他跟前来,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说道:“墨爷爷,我错了!我不是东西!我差点害了兰姐,害了墨家……”
巨子本来心里还有火气,可是从小看着陆铭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现在又见他这般认错,只深深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小陆铭,知错能改是好事,但愿你以后都别再犯这样的错了……”
说着话,他将陆铭扶了起来,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干叹了一口气后,便拉着墨兰往人群中走去,边走边道:“现在还没过吉时,先做正事要紧。你跟你师父回去吧……”
陆铭站在张仲人身边看着巨子拉着墨兰渐行渐远,始终没见到墨兰回头看他一下。
张仲人等他们人都走选了,才把陆铭拉到身前,在他身上到处摸了摸,问道:“你这小王八蛋,可吓死我了!刚才在上面的时候听那墨老头说,掉进地网就是九死一生,老子险些没背过气去!你在里面没受什么伤吧?”
陆铭看着张仲人,忽然红了眼眶,又跪了下来,对着他磕头道:“师父,弟子不孝!弟子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