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和陆卓林为了方便照顾陆铭,在偏房中住了下来。
特别是乔氏,为了弥补这么多年没有照顾小陆铭的遗憾,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方便以外,几乎一直守在他身边。
很快三天就过去了,陆铭的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乔氏每天都会跟他聊很多东西,包括江南道的风土人情,陆家的家族历史等等。听得陆铭心里痒痒,恨不得马上就能跑到太湖去瞧一瞧。
这天,母子两人正在房里说着话,秦二娘忽然来访。乔氏听说是陆铭的另一位师父来访,便赶紧带着陆卓林一起出门拜会。
他们在屋子外面寒暄,陆铭听得清清楚楚。正觉得无趣,秦二娘便跟着乔氏一起走了进来。
陆铭忙坐起身子,在床上给秦二娘施了一礼,恭敬地喊了声“先生”。
二娘微笑着来到他床头坐下,拿手摸了摸他额头,问道:“现在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陆铭点头道:“嗯,有我师父跟娘亲照顾,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再过一两天就能下地了吧。”
二娘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头顶,说道:“那就好!这下我就能安心些了!”
说着话,她将自己随身带来的包裹拿到陆铭眼前,说道:“之前你身体抱恙,为了让你好好调养,先生便没来传你东西。现在你既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此前跟你说的兵法绝学也该教授给你了!”
她将包裹打开,取出三卷竹简,继续道:“这三卷兵书,乃是我师父灵谷老人的呕心之作。当年为了验证此中奥妙,曾传授给两位俗门弟子过,皆助力他们闯下了不世功勋。
一位是苗家先祖,周家天下的开国大将,号称一人可当百万甲士的威定侯苗庆南。而另一位……”
秦二娘意味深长地看了陆铭一眼,说道:“就是那倚靠一障雄关,凭借半城亡国将士之力,抵挡了三国合围十一载的盖世豪杰——司空正!
如今得到师父命令,要我将此书再传给你……”
陆铭酷爱听书,尤其是关于五国之乱的故事。因而对苗庆南的事迹可谓信手拈来。虽然司空正的事迹听得不多,但是也知道那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现在听到秦二娘跟他说这两个人物都是从灵谷老人那儿学来的兵法,瞬间便来了兴致。
他将那三卷兵书拿起来打量了一下,只见分别在各卷竹简之上用篆书刻着:蔚缭司兵法上册、蔚缭司兵法中册和蔚缭司兵法下册的字眼。原来是一部兵法的三部分。
秦二娘见他来了兴趣,便解释道:“这部蔚缭司兵法分为上中下三册,但凡战前准备,谋略运用、作战部署等等,无不详加说明,巨细靡遗……”
乔氏跟陆卓林听到秦二娘在为陆铭讲解其门派典籍,互相打量了一眼,便知趣的不再旁听,先退了出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秦二娘推门出来。
乔氏上前施礼,将她带到正堂里落座上茶,又交谈了半天,细细询问了很多关于陆铭在她那儿求学之事。
秦二娘知道这是乔氏爱子心切,想要多了解一些自家孩子往昔的事情,便一点一点慢慢给她讲述,直到天色已晚了才起身告辞。
乔氏目送她一路远去了,才掉头回到了陆铭的房里。
推门进去,只见这孩子正捧着一卷兵书津津有味的研读着,连自己进门了都不知道。
乔氏眼见天色暗了,担心陆铭看坏了眼睛,给他将油灯点亮送到床前,笑道:“这么用功呀?看了多久了?”
陆铭将竹简放下冲着她笑了笑,道:“刚才先生出门我就开始看了……对了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乔氏将那竹简拿到桌上放好,答道:“现在是该吃晚饭的时辰了!歇一歇,等吃过饭后再看也不迟!”
陆铭乖巧的点了点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娘,我师父呢?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他呀?”
乔氏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你六爷爷说,他好像是去墨家那边帮忙去了吧?”
“帮忙?帮什么忙?”陆铭问道。
乔氏答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就记得听到一个什么祭祀典礼?”
陆铭猛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声问道:“祭祀典礼?什么祭祀典礼?是墨兰姐姐要去当圣女了吗?”
乔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自己的儿子喜欢人家墨家的长孙女,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铭儿,你别急!那典礼是做什么的娘也不知道呀!要不等一会儿张老前辈回来了你问问他?”
陆铭摇头不语,这时陆卓林正好端着刚给陆铭熬好的鸡汤走了进来,陆铭忙问道:“六爷爷,我听娘说我师父去墨家帮忙去了?”
陆卓林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呀,听说好像是墨家那小妮子要继承圣女了吧?”
乔氏生怕这位神经大条的长辈把事实抖出来了,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可是陆卓林哪儿能领会是什么意思?
乔氏担心陆铭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忙将他的手拉住了,说道:“铭儿,你现在伤还没好完呢!可不能乱来呀!”
陆铭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站在床上傻傻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兰姐还是要去当那劳什子的圣女吗?”
乔氏看着他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宽慰道:“张老前辈还没回来呢,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到底是什么。你先别乱想,等你师父回来一问不就都清楚了?”
陆铭摇头道:“不是的,娘,你不知道……兰姐肯定是不愿意的,她肯定是被逼着去的!”
乔氏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根据她从张仲人那里听来,以及跟陆铭交谈中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墨兰,对自己的孩子应该是没有儿女私情的。
虽然他们时常走得近,看起来也亲昵,但是充其量也仅仅是姐姐对弟弟的关怀呀!
自己这儿子情窦初开,打小又没有跟其他女孩子接触过,会错了意也不奇怪。只是他这般倔强的自我坚持,想来也跟从小没有得到自己这个母亲的关怀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些,乔氏就只觉得愧疚无比。
她将陆铭轻轻揽进怀里,柔声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知道你喜欢那个墨家的姐姐……可是你知道吗?喜欢这种事情,只有一个人在想那是不行的!而且,那个墨家的姐姐有她自己非做不可的使命,你不能耽误人家,知道吗?”
陆铭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反驳道:“不对!娘,你说得不对!我知道兰姐的心意的,她,她……”
说到这儿,陆铭忽然说不下去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词穷。
乔氏摇头道:“傻孩子,人家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呢,会不会是你会错意了?”
陆铭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个才见面不久的娘亲,眼圈登时就红了。
他忽然从床上跳下来,撒开脚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不是的!你骗我!我不信你!”
乔氏也急了,忙冲着陆卓林求救道:“六叔,快,拦着他!别让他跑远了!”
陆卓林哪儿等她先开口?早跟着跑了出去,紧紧跟在陆铭身后边。
乔氏看着这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不见,失力跌坐到地上,各种情绪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愧疚,后悔,担心杂糅一起,掩面而泣。
而陆铭呢?跑出了草庐之后一路向着云门村的方向而去。陆卓林毕竟年纪大了,只能远远跟上他,想赶上去谈何容易?
来到云门村,陆铭只见大多数的人家都已经关门闭户了,就连往日从不打烊的村口酒馆都拉下了门帘。
他来到巨子家门前大声喊着墨兰的名字,除了引起几声村中家犬的吠叫之外,更无人应答。
他绕着村子又跑了一圈,一个人也没见到。于是便想:“那天听师父跟墨爷爷聊天的时候说过,祭祀典礼好像是在云雾山那边!是了,他们肯定都是到云雾山去了!”
念想及此,调了个头,又往云门村西边的云雾山那头跑去。
可怜了年迈的陆卓林,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跟着他来到了云门村,以为可以把他带回去了,不想这小王八蛋又径直从自己眼前跑了开去。给他留下一个背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着了。
陆卓林到底是陆家一族的六张老,岂能受他这种挑拨?陆铭一句话反而激起了他久违的血性。
他挺直了身板冲着陆铭的背影笑骂了一声小王八蛋,一边说着“别让老子逮到你,不然屁股都给你打开花!”便又追了上去。
可是他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了,这么一直跑哪儿是办法?眼看陆铭的背影越来越远,马上就要跟丢了,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只见把腰间的香囊取下来,说了一声:“兔崽子,你可别怪六爷爷我耍赖皮,谁知道你那么能跑?”
然后便见他将香囊打开了,从中飞出一朵金花似的东西,迎风而长,变成个莲台大小,载着他向着陆铭快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