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只觉得两眼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他被蓝光包裹着轻轻落地,扭着头四下打量,哪里还有半分药泉的影子?
只见自己置身于一个灰蒙蒙的世界,淡薄空荡的白雾无边无际的漂浮空中。
他有些害怕了,大声呼喊师父。可是声音远远传开之后,竟连回音都没有。
“怎么办?我现在在哪儿?我是被宝鼎吸进来了吗?墨家的人全都来了,就师父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出什么事?”
各种问题不断涌上心头,急得他在宝鼎当中来回打转。
“不行,我要回去!”他喃喃自语。可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宝鼎当中哪儿找得到出路?
“放我出去!”陆铭仰着头大声叫唤,却感觉不到半点变化。仰着头看了半天,居然连顶都看不到!
他又喊了两声,眼见还是没用,情急之下只好撒开脚丫子往前跑。心想就这么一个宝鼎,肯定能跑到尽头去。
然而他一路埋头狂奔,直到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还是没有找到尽头处。环视一周,依旧雾蒙蒙的一片,跟刚才所见景致并无半点差异!
“啊!放我出去!”
他像发疯了似的扯着嗓子呼喊,最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索性便躺了下来。
“怎么办?我不会被一辈子困在这儿吧?”
他胸口极速起伏着,脑海中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师父!我错了!你快来救我啊!”
陆铭越来越焦虑,无知的恐惧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再往前跑一会,肯定能找到出口的……我要出去,师父还在等着我呢!”
想到这里,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埋着头往前方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又跑了多久,陆铭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不听使唤了。眼前还是一片灰蒙,他绝望的倒在地上。
“我不会被困死在这儿吧?”
他无力的想着。眼中忽然泛起泪光,泪水就像决堤一般流淌出来。
“我还没去过太湖城,还没见过爹娘,我不想死在这里……”他把眼泪抹去,越想越伤感。
“墨兰姐姐……”他忽然又想到了墨兰那张笑靥如画的美丽脸庞。无力感再度袭来。
“我还没有变强,我不想死……”
他喃喃自语,泪水不争气的又流了出来。
兴许是刚才这一番闹腾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在地上躺着躺着竟然慢慢变得迷糊起来,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不受控制一般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头之上。不远处旌旗摇动,一座雄关伫立山间,将宽阔的山谷平原一分为二,截成两段。
雄关之上,几千兵甲在一个银铠将军的指挥下紧张布防。数万黑压压的大军在平原之上集结,剑指关门,整装待发!
陆铭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看到这一幕。但是跟着秦二娘修习了多年的兵法韬略,他很快就判断出了此时战场上的局势:关外大军在集结兵力准备总攻,破关只在片刻之间!
他没来由的替雄关之上的银铠将军感到一丝忧虑,悲从中来,竟然想要奔赴过去驰援。然而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就像是被刻意安排好了只能当作看客一样。
战鼓声隆隆响起,数万将士的杀喊之声响彻天地。无数攻城器械蜂拥而上,百丈雄关岌岌可危!
他站在远处山头看着那边激烈厮杀。关隘之上的将士们据险力战,一拨一拨的兵士倒下,一拨一拨的兵士补上。鲜血沿着关隘的青石往下流淌,染红了原本青褐色的外墙。
陆铭虽然一直跟着秦二娘学习兵法,可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便连跟人流血厮杀都没有经历过。现在突然看到这么一幕逼真惨烈的血腥场面,竟然从胸中泛起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厮杀还在继续!陆铭看着那一幕幕血肉横飞的画面,居然红了眼眶,心中生出怜悯。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他冲着战场那头大声哭喊,可谁能听的见?
关头之上的守军越来越少,他看见银铠将军的盔甲都沾染了血色。关隘上破旧的旗子在烈风中招展舞动,一个大大的齐字若隐若现。
一群手持扁担镰刀的百姓大喊着涌上关头来投入战斗,银铠将军将他们迅速组织起来进行反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杀伐之声渐渐弱了,一轮攻守暂时停歇。
那银铠将军手持利剑傲立在雄关之上,背靠破旧的旌旗,剑指关外数十倍于己的敌军。在他身旁,是一个个眼神坚毅的守城将士,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农家汉子。
关外数万敌军虎视,关内无数妻儿担忧。夕阳之下,熠熠生辉的刀剑冷光跟雄关背后千亩良田的麦浪菜花形成强烈对比。
陆铭忽然一下子明白了那个银铠将军的处境,明白了自己当年跟秦二娘说将来要当大将军时,她脸上那番饱含深意的笑容。
战鼓声再度响起。他好像看到了银铠将军眼中透出来一股苍凉深邃的目光。
从雄关背后,无数道光线忽然极速飞来!数千名衣着统一的江湖之士赶来相助。
银铠将军脸上掠起一丝笑意,他向那群人躬身致谢。
战鼓声戛然而止。敌营当中也飞出无数光线。一个身披白袍的年轻剑士仗剑出阵,率领另一帮江湖人士上前叫阵。
陆铭看见敌军方阵后撤百步,将战场空出来留给了他们。
关头之上,银铠将军飞身而下。仗剑前劈,一道剑光乍现,瞬间便击杀数十人。其余剑客见状,纷纷跟着跃下关隘。另一场决战厮杀再度打响。
“师父?”
陆铭似乎在那人群中见到了张仲人的身影!不过此时的他满头青丝,正当壮年。只见他手执青锋紧紧跟在那银铠将军身旁,一剑一剑奋力劈出,跟敌人杀得难解难分。
此时的战场之上,各类法宝层出不穷。几千人的厮杀声势,竟比之前数万人还要壮阔百倍!
凛冽的剑气你来我往,法宝散出的光芒五颜六色!战场之上尘土飞扬,碎石残砂迎风乱飞。
敌营中那白袍剑士眼见战况不利,忽然御剑往身后大军那边飞去。
正在打斗的“张仲人”瞥见之后,逼开对手连忙御剑追去。
那白袍剑士扭头看见“张仲人”追来,不慌反喜,猛地扎进军营当中,将手中之剑朝他掷去。
“张仲人”侧身躲开偷袭,正要出手,却见自敌营当中暴起一道黄光,一声龙吟响彻,一柄巨剑倏然而来。
他见此变故,忙横剑抵挡。可那巨剑来势汹汹,竟直接刺破“张仲人”手中之剑,然后从他体内贯体而出!
“师父!”
陆铭眼见师父牺牲,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他想要去帮忙,可是自己就像是被人用手按住一样,丝毫不得动弹。
而击杀了“张仲人”的那柄巨剑饮血之后,似乎威力大涨!剑身开始变得透明,泛起一阵琉璃之色。突入战场之中,顷刻之间便收割了百十颗人头。
银铠将军察觉到巨剑动向,暴喝一声后平地跃起,凭一己之力生生挡下了巨剑攻势。只见他一手握住巨剑剑柄,在空中奋起神威,将巨剑调了个头,往敌军那边掷回去。
随后便见他掐了一个剑诀,额间亮起一道白芒剑纹。继而一柄残剑自他额间飞出,以极快的速度越涨越大,追上那柄巨剑战到一起。
铿锵之音遥遥传来,陆铭只觉得自己额间也有些发烫。体内似乎有一股灵力窜动,恨不能破体而出……
“回去吧……”
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抬眼看去,却见那银铠将军也正往自己这边看来。
“回去吧……”
那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他看得真切,竟是那将军在战阵当中对着自己说话。
他是第一次看到那银铠将军的面貌,背后冷汗激起,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将军,除了年岁大些之外,竟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陆铭开口询问。
那将军没有回答他。天地之间,只有“回去吧……回去吧……”在不停回荡。
接下来,陆铭的束缚就像是被解除了一样,他可以自由行动了。
于是他也顾不上别的,看准了“张仲人”跌落的地方就想跑过去。
可是原本嘈杂的世界却开始慢慢变得安静,清晰的视线也逐渐模糊。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哪里有什么战场?自己分明还在六方六合鼎的混沌天地当中!
“师父!”
陆铭声嘶力竭的喊着,四周一片死寂。
他坐起来将额头上的汗渍抹去,却隐约感觉到眉目之间有一块东西轻轻隆起。再用手细细的摸,竟能感觉到像是一柄小剑的形状!
身体上的这点变化让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非刚才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他越想越心惊,连忙站起身来对自己四下打量。可是除了额间的变化之外,其余地方并无异常。
“铭儿!你在里面吗?”
就在陆铭还在疑虑的时候,从头顶上空传来了师父张仲人的声音。
陆铭心知肯定是师父酒醒了,发现自己被困在宝鼎当中。于是忙仰着头大声回应道:
“师父!我在里面!快救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