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寂寂。
段无双褪下白日穿的吉服,换上一身青色的长裙。此时及笄之礼已经结束,前院都在忙着收拾局面,画未也被支过去帮忙。她有些无聊,顺着小路一直走,到了鲤鱼池边上。
远远地,她瞧见桃花树下立了一位少年,身姿颀长,只是夜里太黑,此处远离住所,光线不好,她不能看清树下的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出于礼仪,段无双住了脚,没再上前。宾客差不多都已经离席,想来这位客人是没人指引而迷路了。
少年闻言转过身。
段无双一惊,原本模糊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她看到了萧子轩的脸。
画面一转,她立在原地,不远处却是刑场,父亲,母亲,段家一个一个被押解上去,侩子手兴奋地挥舞着手中地砍刀……
“不要!”
段无双尖叫一声,坐起身来,额上冷汗涔涔。
环顾四周,哪有什么月亮桃树,刑场杀人,不过是一个噩梦。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还是重生以来自己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那个少年不是萧子轩,那会是谁呢?
她想起那日大雨里,那个男人的身上,有淡淡的寒梅的香气,那又是谁呢?
头有些疼,她揉了揉额角,头却愈发疼起来:“画未……”
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画未,是安锦:“小姐怎么了?是做了噩梦?”她说着就走来掀起床帘。
一见到安锦,段无双瞬间清醒了不少,揉着额角问:“怎么是你,画未呢?”
“画未姐姐已经睡下了,奴婢睡不着,就在院子里看看月亮。”她挪开段无双的手,两只手轻轻摁上她的额角,力度刚刚好,段无双只觉得舒服了不少。
“怎么睡不着?是有什么心事?”
安锦摇了摇头:“奴婢在想,若是没有小姐,只怕奴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虎狼窝里解脱出来,小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要好好报答小姐。”
唇角微微扬起,让人有些看不透情绪,段无双顿了顿:“报答?”
“是,或许对于小姐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安锦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惠。”此时的安锦无害的笑了笑,“好了,夜深了,小姐早些休息。”
她起身从榻上下去,将床帘拉好,退了出去。
及笄礼就在下月初,桃花盛开的日子。
段无双早早起身梳洗打扮,画未站在身后给她竖起发髻:“小姐总算是到了及笄之礼,想来成亲也就不远。”
画未年长她几岁,似乎比段无双还着急一些她的婚事。
恰巧这时候安锦捧着水盆进来,听见画未的话,笑着接过下茬:“咱们小姐将来时要做皇后的,母仪天下,画未姐姐怎么如此着急?”
画未也笑了,完成发髻的最后一步就连忙转身过去接过安锦手中的铜盆,嘴角是笑着的,语气有些责怪:“你身子还没完全好,怎么就做起事情来了?今天府里都在忙上忙下小姐的及笄之礼,咱们两个帮小姐掌掌眼就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
画未说的不错,但她是段无双的贴身侍婢。
倒是段无双瞧着镜子里面的安锦,皱了皱眉:“不是在小厨房里帮忙吗?怎么到里屋来了?”
这一席话不知道是闲话还是有意责怪她自作主张,安锦收了笑意:“今日府里做席面,小厨房停工了,我想着小姐这里或许需要帮忙,就进来了,小姐不要生气。”
“你紧张什么?”画未并不知道段无双心里在想什么,只当她是随意问问,在水里投了帕子给段无双擦手,“小姐不过随便说说的,怎么会生气呢?”
段无双接过,抬头看了安锦一眼,而后微微一笑:“是啊,你别紧张。”
“安锦是怕小姐恼了奴婢。”安锦心知自己要在这偌大的丞相府里存活下来过的体面就需要抱上段无双这棵大树,自然是不能甘心的只在小厨房里。
“吉服呢?快给小姐换上,眼见着时辰就要到了。”
安锦连忙走去将衣服取下来,紧着摸了摸衣服:“真是好看,这样好看的衣裳,我连见都不曾见过。”
“那是自然。”画未听着安锦的赞叹心里高兴,“这可是咱们当今的太子殿下亲自设计督促绣娘们制成的呢。不说衣服,即便是这份心意,全京师没谁比得上的。”
段无双听着两人的对话,由着画未和安锦给自己穿戴整齐。
画未蹲下给段无双整理裙摆,安锦正要帮忙,段无双指了指那边的绣鞋:“安锦,你帮我把鞋子传一下。”
安锦一愣,随即过去:“好。”
“我方才,听说宫里一直贴身侍候太后的那位嬷嬷来了?”安锦撑着鞋面,等着段无双穿进去。
此时的三个人倒像是在闲话家常。
“那位嬷嬷是太后的陪嫁,一直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在众多嬷嬷之中位份最高。”段无双解释道,她倒是前两日听祖母说起过一二。
梳妆之后,段无双整个人立在落地铜镜之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知道里面的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从前的她以为穿上这身衣服,往后都将如今日一般,高贵热闹;而如今又一次穿上这身衣服,她却不知道这条路该如何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