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别院
方才王长老派弟子来传话，本次参加比试的所有外门弟子都可入内门，不过陌上却因为违反了比试规则取消了入门奖励，三日后便要搬去内门。对此陌上无话可说，毕竟自己的确是违背了规则，不过昨日突破了境界，所以此时心里依然美滋滋的，正和牧之懒洋洋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享受着在外门最后的时光。
“咳咳！”
门口一声咳嗽将正闭目养神的二人惊醒了。
“王长老！”
王长老看着摇椅上的二人，对牧之说道：“牧之啊，今日传经大殿你当值，快去帮帮忙吧。”
牧之一脸苦相：“王长老，我前日才打扫过啊？”
哪知王长老眉头一竖：“嗯？”
牧之见状赶忙起身：“我这就去！”
见牧之走了，王长老才坐到牧之的摇椅上，悠悠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啊，比我还会享受。”
陌上苦笑道：“王长老就别取笑弟子了，有什么事吗？”
王长老闭上眼睛道：“我做外门长老也有一百多年了，这几十年，我送到内门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至于被派到俗世的弟子更是数不胜数。”
陌上不知道王长老想说什么，只得细细的聆听着。
“这么多年，我看过各种身世不一的弟子，也见了太多弟子之间的情谊，恩怨，但是，只要不过分，我都从来不会插手。”
此话一出，陌上似乎知道王长老想说什么了，道：“王长老，我……”
哪知王长老却打断陌上道：“你听我说完。”
“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大约是在八十年前，有两个外门弟子，一个叫久迟，一个叫蔡暮，年纪和你刚来灵禹宗的时候差不多大，二人都很有天赋，又是一起入的山门，感情非常好，在入门的第五年，便双双突破到了始劫境，但那一年，一共有十五人突破了始劫境，宗门每年只有十个入内门的名额，自然，也需要一番比试，不过那时的比试却是一对一打擂台，最后，进行排名，很不凑巧的是，这二人被安排到了一个擂台，要想入内门，他二人必须有一个被淘汰。”
陌上蹙眉道：“很残酷。”
“对，很残酷，但更残酷的是要在兄弟和未来之间做出选择。二人没办法，打了一场，一番争斗，最后蔡暮倒了下去，久迟见兄弟受伤，赶忙前去查探，谁知蔡暮却是装的，他笃定久迟会过来探查，于是在那一刹那出手，准备一击将久迟击败。而久迟也没想到蔡暮会欺骗自己，一手挡住蔡暮的攻击，一手向蔡暮打去，最后蔡暮虽然掉下了擂台，久迟却也受了重伤。”
“比试结束后，宗门大怒，要将蔡暮处死，就在众人以为蔡暮会被处死时，久迟却向宗门求情，将蔡暮逐出灵禹宗。因为久迟知道，蔡暮家中还有一位母亲，若是蔡暮死了，他那母亲当如何？最后宗门只是将蔡暮废除了修为，逐出了山门，那以后，宗门也将擂台比试取消了，换成了独绳梯，就是为了防止门内弟子相残，连每年外门大比的比试，都是点到即止。”
陌上沉默不语。
王长老摇着椅子，双眼微张看向天空：“你那年将张义（欺负陌上的那个胖子）打成那般，却只是去思过崖面壁一年，抄写经书，你真以为宗门的处罚这么轻？是因为我知道你被他欺负，如此行径也是被逼无奈，才向宗门求情减轻处罚。”
“叶平那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家中困难，那大乾朝赋税又重，才选择了修炼这条路，成为一名修士才能在俗世拥有地位，才能有更好的生活，他为了来拜师，随商队走了几千里，才到这灵禹山下。幸好他还有修炼的天赋，可若是没有呢？像他这样的孩子每年不知道多少，有几个能被选中的？那些没选中又当如何？”
“若是世道太平，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又怎么愿意割舍家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呢？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他手段确实不雅，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未帮墨延玉，最后是谁被淘汰呢？”
陌上本已有些同情叶平了，不想王长老突然说道自己和墨延玉作弊之事，心中顿时一片惊涛骇浪，没想到自己和墨延玉的所作所为一直都被王长老看在眼中，但为何宗门未曾处置自己？可那日墨延玉为何信誓旦旦不会被发现？等等！墨延玉姓墨，宗主墨道辰也姓墨，难道，，，，，，
王长老瞟了一眼呆在一边的陌上，继续道：“入了内门，便可获得宗籍，有了灵禹宗宗籍，便可得到大乾王朝每月的补助，而这些银两对他的家里来说就是救命的东西，我不知道墨延玉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冒这么大风险去帮他。”
“若说有错，你二人都有错，若说没错，你二人都没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真正甘愿为他之人，这个世道是没有了。”
“入了内门莫要去找叶平的麻烦，专心修习才是正道，也不要把内门弟子和长老都当傻瓜，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连我们这些老东西零头都未活到，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陌上神色凝重，埋头拱手道：“谢长老今日教导，弟子记住了。”
王长老嗯了一声，双手扶着摇椅便要起身，陌上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搀扶着。
王长老笑到：“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也罢，既然宗门取消了你的入门奖励，临走之前我便送你一份礼物吧。”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
“此典名为御剑术，是我年轻时游历，在一名上古剑修化骨之地找到的，其中包含以气驭剑之法，化剑气之法，一份天绝剑术和三大剑阵，修为越高，此术威力越大。”
陌上闻言一惊，双手小心翼翼接过秘典，只见古朴的封面上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御剑术。
陌上恭敬道：“弟子陌上，谢王长老赐术。”
又调笑道：“如此珍贵的秘典，弟子受之有愧啊！”
王长老闻言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若不是我不使剑，又没有弟子，这等好事哪儿轮得到你小子？”
“希望你好好修炼此术，日后若是有妖邪作乱，也能为铲除邪魔出一份力，莫要堕了它的名头！”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陌上神色一正，将剑典收入怀中揖手道：“弟子谨记！”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门口喊道：“王长老，弟子入门快六年，却不知您的名字。”
听见喊声，王长老顿了顿身子，神色一阵复杂，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酝酿，半响才悠悠道：“王千嵩。”
“王千嵩。”陌上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心中默念了一遍，便欲转身回房，却见门口有一人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正偷偷探头窥视着自己，这厮不是墨延玉又是谁？
墨延玉本来准备来看一下陌上在不在别院，却正好远远看见王长老从陌上别院走出。对于这个给自己爷爷打小报告的老东西，墨延玉心里是又恨又怕，只得偷偷躲在柱子后，待王长老走远，才敢慢慢出来，又向陌上的别院看去，哪知陌上竟发现了自己。墨延玉顾不得他，转身便欲遁走。
“站住！”陌上见墨延玉想溜，连忙叫到。
见陌上发现了自己，墨延玉拍了拍自己脑门，心里暗自叫苦，不得不收回了已经踏出的右脚，转身强笑到：“诶，陌师兄？好巧啊，小弟正欲来找你呢。”
陌上看见他便来气，这厮说好了不会被发现，却不知人家王长老早已经看透自己二人的小动作，还差点害得自己入不了内门，若不是看在术法的份上，早已经将他拉过来暴打一顿了。
“墨师弟，即便是你不来找师兄，师兄也会去找你的，有些事情恐怕得和师兄我解释解释吧？”
墨延玉讪讪道：“师兄哪里话？小弟听闻本次参加比试者都可入内门，正准备来和师兄道喜呢。”
陌上却是威胁道：“王长老刚才来和我说，他早已知道你我串通作弊，还因此取消了我的入门奖励，要知道，你一开始可是和我保证过不会被发现的，现在我虽然进了内门，却没了奖励，你难道不准备表示一下吗？”
墨延玉急忙道：“这事确实是小弟考虑不周，才让师兄深陷险境，作为回报，入了内门小弟送上三部术典，一部法典如何？”
陌上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据说宗门对术法典籍管理极为严格，内门弟子每两年才可入藏书大殿选一本术典，每五年才可选一部法典，你如何能弄到三部术典一部法典？”
见陌上竟然质疑自己，墨延玉忙道：“师兄放心，我这些术法都是从我爷……”还未说完，墨延玉急忙捂住了嘴巴。
陌上玩味地看着他：“爷什么？继续说啊。”
墨延玉自知说漏了嘴，苦笑道：“师兄莫怪，小弟也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爷爷他从来不允许我透露此事。”
陌上哈哈一笑道：“你这爷爷也真是奇怪，不好好宠着你这孙子也就罢了，竟然肯送到外门这鱼龙混杂之地受苦。”
墨延玉叹了口气，神色没落道：“他身为一宗之主，整日忙得不行，哪有时间管我？就是有时候来看我，也是一通训斥，说我这里不好，那里又不行，日子一久，我听了也烦闷，便索性来了外门，想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好在今年突破了始劫境，本欲入了内门给他瞧瞧，谁想又得比试一番，我对此实在没有把握，才出此下策，唉……”
陌上听完也是一脸同情，拍了拍墨延玉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这样，你才十六岁便突破始劫境已经算是天纵之资了，没给宗主他老人家丢人。”
墨延玉坐在门前台阶上强笑道：“师兄不用安慰我，自小我便无父无母，都是爷爷将我一手带大，虽然平日对我严厉，却也是为了我好，只是我不争气，总是惹他生气，我也只是想做一件事让他高兴高兴，让他知道自己孙子没那么没用罢了。”
陌上顿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也缓缓落在他旁边，呆呆地望着天上道：“你倒还好，有个宗主爷爷，从小衣食无忧，还有人疼爱。我却是孤身一人，从小讨饭为生，就连唯一一个好朋友也被邪人抓走，入了这灵禹宗也没少受欺负，也不知怎么熬到今天的，以后又是何去何从啊。”
墨延玉怔怔的看着一旁自言自语的陌上，似乎没想到这位师兄身世竟然如此凄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