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真摸了摸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无奈,小道士只能趴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某人。
窗棂上糊着的麻纸被夜风吹得呼呼作响,陈妙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那里是一片竹林,小和尚莲生正站在竹林深处。
莲生双手合十,双唇兀自开阖,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陈妙真想大声呼喊,甚至想对这和尚破口大骂,可他自己也无法发出声音。
莲生忽然转身离去,陈妙真想追,可竹林却变得迷雾重重荆棘丛生。
顷刻之间,竹林开始熊熊燃烧,天空被映成了血红色,脚下的土地也层层开裂,皲裂的罅隙之间浸满了黏稠的鲜血。
无数的哀嚎之声传来,陈妙真捂住耳朵四处躲藏。可这声音再次从心底升起,无止境地纠缠着小道士。
陈妙真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茫茫之间不知要逃向何处,只能拼命奔跑。
忽然一脚踏空...原来是场梦。
看着熟悉的房间,陈妙真大汗淋漓。
如同才遇到莲生之后的那几日一样,小道士醒来的时候立刻会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心悸,就像抓着一根马上就要断裂的救命稻草,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也许下一刻就要掉进万丈深渊。
陈妙真知道冥冥之中一场灾厄即将到来,而他注定无法逃避。
一场梦境过去竟然如此疲惫,陈妙真拖曳着身影,推开了房门。
天色已经微亮,陈妙真轻轻闭上眼,靠在院中的一颗樟树上。湿润的晨风加上辛凉的樟叶味总算冲淡了心中的悸动。
“怎么了?”宁若葳不知何时站在了小道士旁边。
“没怎么,有点烦闷。”看到宁若葳,陈妙真心中有些意外。
“嗯,多注意身体。”宁若葳绕过陈妙真,向院外走去。
陈妙真轻声喊道:“宁若葳,你等等。”
“有事么?”宁若葳停下了脚步。
“最近没怎么看到你。”陈妙真勉强笑了笑。
宁若葳淡淡地说道:“嗯,最近有些忙。”
相顾无言,一丝尴尬在空气中弥漫。
宁若葳继续说道:“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宁若葳的背影,陈妙真忍不住继续喊道:“宁若葳,你...你先别走。”
“还有什么事?”宁若葳站在院子门口并未回头。
“没,没事。”看着宁若葳连头都不愿意回,陈妙真放下了手。
想问的话始终问不出口,陈妙真自嘲地笑了笑。
有什么资格去管她呢?可能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几天未见,两人之间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层厚厚的隔膜。宁若葳身上就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她慢慢远去,再也看不分明。
走过街角的宁若葳忽然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院门口的两颗枣树,眼中有着一丝彷徨,可更多的是决然。
“宁若葳早课都没做就走了么?”
看着众人支支吾吾,花娘便知道了答案。
这几日花娘一直都是愁眉不展,陈妙真也能猜到原因。
花娘叹了口气,回到了房中。
“吃饭了,花姨。”陈妙真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
“也不知道若葳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花娘拿起一方手帕擦着眼睛。
陈妙真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
花娘看着陈妙真说道:“花姨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若葳这丫头带来郢城。花姨宁愿不参加这素律之会,只要你们这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
陈妙真想了想说道:“花姨啊,宁若葳也不是小孩子,孰轻孰重自然是可以分辨。可能...可能有些时候,她想得比我们更清楚。”
花娘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花姨何尝不知道这丫头心比天高,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的主见。可是不唱戏,这孩子还能干什么呢?”
“不唱戏?”陈妙真吃了一惊。
花娘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若葳这孩子说她不想唱戏了。”
...
桌上的米粥一口未动,花娘又起身去督促众人练功。
陈妙真坐在房中,仍旧在胡思乱想。
素律会不是宁若葳一个人的事,这可是关系到梨花肆众人的生计和出路的大事,花姨又是这般对待自己。若是最后...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做么?
陈妙真摇了摇头,把这可怕的念头扼杀在心中。
“陈小哥,门外有人找你。”此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
陈妙真点了点头,来到院子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短打的汉子,这汉子的一身装扮看起来稍稍有些眼熟。
汉子却是认识陈妙真,微微一拱手说道:“陈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
“你家公子是?”陈妙真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公子看了信,自然就知道了,在下先行告辞。”汉子笑了笑,接着一拱手,转身就走。
陈妙真打开信封,上面写着六个字,来松吹苑救我。
落款,陆篆愁。
...
救还是不救?
陆篆愁行事颠三倒四,谁知道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诓骗自己。
但,万一要是真的身陷囹吾呢?比方说,被爹妈打成猪头,又或许不小心掉进了粪坑...
总之还是去看看为好...但是,陆篆愁你要敢耍我...你就真的完蛋了!
陈妙真知道陆篆愁恐怕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从这小子动辄就能弄来一包价值千金的灵药就看得出来。而且这陆篆愁所谓的“来松吹苑救我”多半也是毛孩子的把戏,并不会真的有危险。
松吹苑可有些不好进呐...陈妙真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晃来晃去。
小道士听说过这松吹苑乃是皇家的产业,平日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公卿大臣,甚至还有皇族子弟。
只是陆篆愁为何住在这个地方?宁朝的天家可是姓白。
陈妙真看着门口官兵手中的长矛,决定还是找个偏僻的地方去翻墙。
...
“门口那个小子,不用去理会,以后他想进来就由他进来。”
陆西华拿起乌木勺,轻轻挖起一勺粟米,倒进放在阁楼顶的一只鸟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