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我们三个人在同一张桌上喝咖啡。
绿妖，破碎的灯光。
我坐在月影的身边，袁雪翼坐在我们的对面。开始的时候都是沉默，沉默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后来袁雪翼开口了，他问：
“真想不到你们会成为姐妹。”接着扑哧一笑，咖啡几乎喷了出来。
我用脚用力地，悄无声息地碾着他的，然后面无表情地欣赏他强忍着疼痛，却青筋跳动的表情。月影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他，完全不明白桌子下面发生的一切。最后袁雪翼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方才作罢。
“谢谢你啊，那么仗义！”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句话是真诚的。
他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你要真的知道谢，我死也瞑目了。”然后赶紧又把目光转向月影：“美女，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特异功能？”
月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最后不明所以地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袁雪翼低着眉眼，目不转睛地搅拌咖啡：“这世界上所有的人类的灵魂，都将在死亡之后找到归宿。东方人有极乐世界和地狱之论；而西方则有类似的天堂和地狱之论。而天使，是上帝的孩子，总得有点特异功能什么的。不是吗？”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月影，月影的脸微微发红。
“你在鬼扯什么啊？”我有些不耐烦了。似乎所有的男生见到月影都想恭维几句，从他们初初见面，我以为袁雪翼会是个例外，没想不过如此。
“嘘，重点在后面？”他提起一只眉毛盯着月影的眼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和萧瑶这样的人和平相处而不被她咬伤的？唔，一定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不简单，啊！”
最后那声“啊”！随着我的脚落下而很配合的发出，然后这个世界清净了。袁雪翼满脸不与女子和小人计较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与月影搭几句话。
11点，那是我上班的时间。我告诉月影说，我该去台上唱歌了。然后又警告袁雪翼，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轻薄月影。然后看了一眼鼻孔冒烟的他，就大步地走上台子。
是一首羽泉的歌，《飞蛾》。我拨动着吉他清脆的琴弦，模糊了眼前所有的景象，渐渐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我像一只飞蛾拼了命地往那火里飞
最终看不到有谁为我落泪
一往情深粉身碎骨其实都已无所谓
有谁愿品尝化成灰的美”
每次唱到这首，我都会想起那个化成灰的，美丽的飞蛾。她的骨灰被我和月影安葬在噬这座美丽的城市的陵墓里，一个向阳的位置，可以看见花谢花红，日月更迭。爱情对于我，始终还是一种抽象而遥远的标记，看见角落里月影和袁雪翼正热烈地谈论着什么，月影脸上带着一个醉人的，可爱的笑容，袁雪翼则坐到了她的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说着悄悄话。心里有一点酸酸的，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夜，被袁雪翼夺去的，我和异性的第一次亲吻，在他和月影这样美好的局面下，变成了讽刺。
月影，如果你就这样爱上他的话，也应该是幸福的。虽然总是用暴力的方式针对袁雪翼，但心底里，我却认为他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子。只是这两个美好的天使，能够陪伴彼此一世的时间吧！
手指滑动，一首《一生有你》，居然让我偷偷落泪。似乎很久，都没有品尝过这样酸涩的液体了。角落里的月影和袁雪翼，都停止了谈话，抬头看着我的方向。灯光这样黑暗，又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我确定他们看不见我脸上的泪水，但我却能感觉到月影的关切——很早以前，我们就是一对心有灵犀的姐妹。我趁音乐的间隙，偷偷抹去眼泪，对bar台的男招待说让他放一张CD先。
我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眼睛有点红，并没有什么异样。靠着洗手台点了一支烟，在抽完了它的时候，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于是若无其事地往大厅走，走过男洗手间门口的时候，一道犀利的注视灼烧着我的脸，我猛地回头，看见那个几乎被我遗忘掉的阳光男子，白衬衣，随意而不失品位的领带——他曾经把我从梦游的郊外拣了回来。我冲着他微笑，他也回之一个温柔的笑：
“萧小姐，你似乎爽约了。”
“对不起，当天突然发生了点事故。”
“可以请你补偿吗？”他温文尔雅的，让人无法拒绝。
“但我还没有下班。”
“我已经跟你们老板请示过。”
“呃，我还有两个朋友……”
“我想他们两个现在并不需要你。”我们正站在大厅的入口处，在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月影和袁雪翼所坐的桌子——此时的他们，脸上都带着一个飘忽的笑容，月影不知道说了什么，袁雪翼轻轻地抬起右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多么动人的一幕，王子和公主，一个天使和另外一个天使。我甚至都可以想到他们如果手挽着手走在校园的绿树红花下，该引起多少人惊艳的目光。我扭过头去，看见张少阳专注的目光：
“其实如果你想要的话，他也未必就是她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现在你可以跟我出去了吗？”
我不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天使。
“这个酒吧有个后门，你在这里工作那么久，应该很熟悉才是。”
他突然地捉住我的手，牵着我离开了绿妖。
坐在他的车上，脑海里却满满的是月影和袁雪翼。他也并不打搅，静静地开着车，打开的音乐，是一首华丽而忧伤的乐曲。听着那首歌，我似乎都可以看见，一个雍容美好的女子，坐在镶着金边的窗台上眺望爱人的场景。
“总是想用自己的肩膀担起一切，然而自己的肩膀又太瘦弱。”他非常突兀的一句，我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平静而儒雅的男子，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稳稳地踩到我的伤口上，让我根本没有力气反驳，于是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