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月桂的大喊之后,南宫曼身体愣了一愣,仍然向前走去。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脸上滑落。她如何不知道月桂打得什么主意,墨莲说过每一株化形的草木都是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身上也自然带有一些天赐的祝福。看来月桂的原型就是宝库里的那颗月桂树。
墨莲嘱托过每一株化形的草木都必须在特定的时候回归本体,一是为了更好地运用自己的能力,二是为了保护自己。草木都是站在原地等待的,世间的喧嚣向来都是距离他们几步的距离。成千上万年的孤独是不曾化形的草木的日常;而化了形的草木必须保护好自己的本体,他们的灵体远比不上其他族群的强悍。
月桂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点点荧光从月桂身上弥漫到空气中,月桂的身形更加飘渺无形。
往前走的南宫曼这才跑回了月桂的身边,她没有想到月桂的身体已经衰弱成了这副模样,居然连维持自己灵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不要哭泣,你失去的东西终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到你的身边。不要害怕现在面临的困境,你只是暂时被情束缚住了。等到日后再回首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湿热的眼泪打在月桂的脸上,她的睫毛眨了眨,重新睁开了眼睛,但是灵体还在不断地溃散,用强弩之末来形容毫不为过。
“我……我南宫曼今日在月桂树下起誓,来日……来日定会将月桂接回来。被我弄丢……丢的东西一定会再回到我的身边。”南宫曼已经感知不到月桂的温度,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砸在地上,连说话都因为哽咽变得断断续续。
“傻瓜,是祈祷啊,又何必发誓呢。我听到了你的愿望了呢。”月桂抬起手,似乎是想擦掉南宫曼脸上的泪水,但终究是没能抬起来,直到灵体彻底消散的时候,月桂的脸上仍然是温暖的笑容。不论是来到这个世上,还是离开这个世界,月桂总是用微笑面对一切,她不喜欢流泪。不论是自己流泪,还是别人流泪,这种显而易见的悲伤总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实现梦想的能力是上天赐予的,但是月桂天性中的善良却是为什么月桂受人爱戴的根本原因。爱戴她只是因为她值得。
怀抱的人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南宫曼伸出手想去抓住流光,多番试探无果之后跪倒在地。“月桂!!!”南宫曼没有想到这一世的生离死别来得如此之快,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突然消失在眼前,天地之间再也寻不见她的踪迹。
至亲离开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而真正能够让你感到悲痛的是床榻之上叠的整齐的被褥,是在床边摇曳的绿萝,还有就是没有人会像那个人一样找你半夜话闲,侃天侃地。
南宫曼的愿望实现了,国库里果然出现了一棵新的月桂树小苗。虽然还只是树苗,但已经可以担负起上一课月桂树的职责,新任的国师行事作风很是严谨,完全没有上一任国师那般平易近人,上任第一天就杀死了好几个手脚出错的奴仆。
南宫曼和殷茗的婚事按照原本的格式进行,夜涵是殷茗的正妃,而她南宫曼作为夜涵的陪嫁落得一个侧妃的地位。
世事无常怕就是南宫曼现在最刻骨铭心的感受,人从来都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长大的,总是在经历一些不想经历却又不得不经历的事情之后突然长大。这种长大是突然之间的,伴随着刻骨铭心的疼和无法释怀的苦一起。
“轻轻,替我去街上采买一件丧服吧。”月桂离开的消息居然因为殷茗的婚事被强行压了下来,南宫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月桂既然因她去世,又无父母兄弟子嗣,那么自然是自己担起守孝三月的一切了。
“小姐,这怕是……”轻轻谨慎的望了望门外,生怕有人偷听,“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好歹这是您大喜的日子。穿丧衣是不是……是不是 不太吉利啊。”
南宫曼等人在月桂树事件之后被迁到了驿馆,速度之快连国后都来不及阻止。美曰其名是让南宫曼在驿站平复一下心情,安心待嫁,实则派出了重重守卫包围了驿站。
当时月桂离开,南宫曼暴走的时候,南宫曼仅凭借一柄匕首就收割了不少人的性命,手起刀落之间就来到了雪耀国国主的面前,逼着他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一个交代。雪耀国国主哪里见过这么嗜血的眸子,顿时感觉裆下一热,黄色的尿液顺着裤子流到了地上。周围的妃嫔也是吓得逃到了远处,只能看见南宫曼揪住国主的领子说些什么,没有看见国主吓尿的窘状。
“新娘请上轿。”脸上带着一颗大痦子的媒婆热情地招呼着南宫曼,上面有人告诫她做好这一单下半辈子的生活就不用发愁了,但若是做不好她的小命也要搭在这场婚事上。
红色盖头之下是银色的面具,南宫曼即使恢复了容貌也不喜欢摘下面具。南宫曼的视野只能看到自己的裙摆和裙摆前的一小段路面,从房间里的木质地板到外面的石板,再到小石子路,最后看见了花轿的边角。
“起轿——”轿夫们在口令的指挥之下一起发力,南宫曼坐在花轿之中只感到一阵颠簸,相较于原来自己走着去三皇子府,如今的这种方式算是好了不知多少倍。就连今天早上的时候也没有人敢逼着自己起床梳洗打扮,这种感觉应该也是顺遂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为什么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呢?
“曼儿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追风,你快派些人去护送夫人,保证夫人安然无恙地来到府邸。”三皇子府已经记不清出上一次这么热闹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奴仆们看着自家主子开心,自己也是十分开心的,更别说还有数目不菲的赏钱拿了。
“花轿来了!主子花轿来了!”追风指着外面缓慢行进的花轿兴奋的说。
“都给我把阵仗摆好哈,可不能在夫人面前丢了面子!”殷茗赶忙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皱,还不忘问一问追风他今天是不是显得比往日还要英气逼人。
周围的百姓都被眼前的声势吸引过来,伸长脖子希望一睹新娘子的美貌。京都前些日子盛行一本小册子,上面都是京都姑娘们选出来的帅气男子,殷茗因为高贵的身份、不可多得的才情以及让待字闺中的闺阁小姐都自愧不如的容貌荣登榜首。同时殷茗也是姑娘们心目中最难采撷的高岭之花,素来不近女色,就连自己的生身母亲也是疏离的紧。
试问嫁给一个帅气多金、多才多艺又专一深情的男人,关键是还不用处理复杂的婆媳关系,这是多少姑娘做白日梦也想过的生活。现如今完美的梦中情人就要娶妻生子,让多少女子的梦想破灭。
"这可不是去三皇子府的路吧。"南宫曼挺直腰板坐在花轿里,花轿的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转向,南宫曼不用睁开眼睛去看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一定不是三皇子府。
“姑娘说笑了,老身少说也在京都生活了几十年了。即便是老身糊涂走错了,也不能接亲队伍的所有人都不认识路吧。”媒婆边对着花轿说,试图打消南宫曼的怀疑,边向后看了看已经被迷晕的轻轻,知道轻轻依然在箱子里昏迷不醒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中花轿已经出了城,走在石板路上的笃笃声也变成了踩在草地上的悉索声。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鸟儿的鸣叫。
南宫曼一直闭目养神,她到是想知道雪耀国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花轿的颠簸突然止住,媒婆示意轿夫放下花轿随她一同回去。看着孤零零的花轿在宽阔的草地上,媒婆同情地摇了摇头,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轻,就算是为郡主说些什么公道话,也击不起什么浪花,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花轿进门之后,小厮奏乐放炮迎花轿,守在外面的侍女将花篮里的喜糖、赏钱纷纷扔向周围的百姓,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赏钱上。
“主子嫁人了,银子。我好想哭是怎么一回事?我甚至想把主子抢回来。”赤练和银子站在三皇子府附近的屋顶上,看着新娘手持彩球绸带的一端,跨马鞍,跨火盆……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主子这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未来你要是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银子也一定会送你高高兴兴的上轿。”银子总感觉新娘哪里有些不对劲,但看着连殷茗都没有疑心,也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拜天地。
“赤练,你怎么了?”银子将几近摔下房顶的赤练一把揽入怀中,此时的赤练捂着自己的胸口一直喊疼。
“主子好像出事了。”赤练作为南宫曼的契约兽,可以感知到南宫曼强烈的情绪波动。她知道现在的南宫曼一定陷入了某个困境。这种情绪似乎要把赤练从心底开始撕碎一般,一阵比一阵强烈。银子见状只能赶紧带她回到凤楼检查。
“狠吗?爱你的人离你而去,未离去的饱受伤害,你爱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恨吗?只要你愿意释放我,我可以帮你去惩罚……”
“够了……”南宫曼的吼声回荡在森林里,惊起一群鸟儿尖叫着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