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姜璃半信半疑地看了时川几眼，才小心翼翼地把右手臂伸了过去。看到他特意避开了腕部的命脉，才稍稍放了点心，开始在机器人递来的显示屏上点餐。
“教官您吃些什么？”
时川的手覆上她的小臂，试探性地慢动作按了按，发现这种程度姜璃可以忍受，才边给她按摩边应道：“我都可以，按你吃的给我点一份就好了。”
姜璃“哦”了一声，用空闲的左手在显示屏上又点了几下。
掌下的肌肤细腻柔软，又带着一丝凉意，不盈一握的臂骨仿佛轻轻施力就会被折断，现在却老老实实地在他掌心里任他摆弄。
时川的视线移到了正低头认认真真点食物的姜璃身上，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像是扑闪着的小翅膀，半遮住了她墨色的双瞳。淡色的唇瓣轻抿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他忽然注意到姜璃的眉皱了一下，又很快被她隐藏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加大了按揉的力度，连忙懊恼地收回了视线。
“说起来，”他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你这是天生的体质问题？”
姜璃摇了摇头：“教官您知道一种毒素吗，DF-N51。”
时川眉头微微蹙起：“并没有听说过。”
“是一种可以随血液进入人体，直接破坏体内经脉和脏器的强力毒素。”姜璃解释道：“中毒的12小时内会有潜伏期，但12个小时之后还没有注射解药的话，它就会瞬间爆发。”
新端上来的热饮放在了姜璃面前，奶白色的雾气氤氲着模糊了她的神色。
“我就是无意间中了这种毒，而且目前联盟并没有这种毒素的解药。”
能保住这条性命还是靠她强大的精神力。
她无可奈何地耸了下肩：“于是就变成现在这种弱鸡样了。”
“其实我以前还是很厉害的。”她嘟起嘴。
姜璃还是对他那句“弱鸡”耿耿于怀。
“啊，我相信。”男人没有半分犹豫的声音在隔间中响起。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时川认真笃定的神色。
“我现在也一直觉得，姜璃同学很厉害。”
那样娴熟的精神力攻击，没有经历千百次的实战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身上的。
现在都这样敏锐，以前的资质一定比现在优秀的多。
引以为傲的资质因为一种毒素被废，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但她还是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笑。
这样的小姑娘，是值得被称赞的。
时川收敛了原本懒懒散散的样子，正经起来的模样倒叫人无可是从。
姜璃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直球打的措手不及，只好连忙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听说教官快要升上校了？但是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有30岁了吗？”
她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
时川眉梢一挑：“呦，眼光不错。我才毕业两年——从这个学校。”他俊朗的面容上现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诶？”竟然这么年轻？
姜璃算了算，正常从联盟学院毕业的年龄是25岁，也就是说他才27岁左右？
“你今年21了吧？我比你大六岁。”他回想了一下，继续道：“23岁的时候去的军队，也就用了四年。”
姜璃有些惊叹。
她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才得了一个少将，这家伙只用了四年就要爬到仅次于少将的位置，用天才来形容不为过吧？
“这么说来，教官在学校的时候一定很有名。”她单手拄着下巴，得出结论。
谁知时川仰着脖子想了半天，给她了一个“大概是吧。”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就是得了几次军事联赛的冠，然后被破例收入了联盟一军什么的。”
他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这些成绩多么优异。却听得姜璃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
学院的学生一人最多也就能参加三年的军事联赛，上百万人的比赛他能得到不止一次的冠军就已经可称为天才了。
而且联盟军队选预备军的要求有多严格姜璃也很清楚，那里面没有几个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姜璃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对此完全没有自觉的男人，不太想再与他讨论天才的话题。果断改口：“现在感觉好了很多，需要按很久吗？”
时间太长的话就算了吧，等她自己恢复。
“可以了。”时川帮她把袖子放了下来：“另一只。”
姜璃犹豫了一下，看菜还没有上，才把胳膊伸了过去：“麻烦教官了。”
“也有我的责任。”他灼热的手指按上了她的皮肤。“这样能缓解一下再好不过。”
隔间中忽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姜璃只觉得被他触摸的地方越来越烫，整个人都有些不太自在。
还好这个时候机器人端了一个小碟子上来。
“这家店的甜品师糖果做的还不错，这一颗就用来犒劳教官您吧！”
她让机器人净了手，剥了一颗碟子里的糖果送到双手不方便的时川面前，看他怔了一下，冲他眨眨眼：“尝尝吧，味道绝对很棒！”
虽然这么说，姜璃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一个人一种喜好，万一她觉得还不错，别人却不喜欢，就有些尴尬了。
糖果抵在时川的唇上，在他微微张口的时候被她轻松送入了口中。
柔软的指腹带着凉意在温热的唇瓣上一触即分。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他：“感觉味道怎么样？”
时川舌尖一卷，避开了她的视线：“很好。”
她的脸上随即露出了轻松明媚的笑意：“我就说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没想到教官你这么爱吃糖啊。”她骄傲地连敬称都不加了，时川却并不在意。
被她无意触碰到的唇瓣直到现在都还是麻的，他连糖的味道都没尝出来，下意识的就回了她的话，现在舌尖才感觉到了甜味的蔓延。
时川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脸貌似有些发烫？
他不经意地侧过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曾经有个战友喜欢吃，连着我也就喜欢了——毕竟军中的饮食委实单调。”
黑色的发梢挡住了他红透了的耳根，姜璃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点点头，颇有同感。
这么对比起来，现在的生活真是要幸福许多。
她自己也剥了块糖果含在嘴里，眯起了眼睛。
至少她以前可没怎么吃过这么多美味的食物。
“所以教官以前是单兵作战专业？”
“不是呦。”时川的目光一直放在她已经被按得有些发热的胳膊上：“我是机甲专业的。”
“诶？”姜璃顿时身体前倾，惊讶道：“教官竟然是机甲战士？”
时川瞥她一眼，唇角扬起了一点弧度：“怎么？感觉你很惊讶的样子。”
“啊，不，”她反应过来：“倒不如说突然觉得教官很适合做机甲战士。”
驾驶机甲对资质的要求很高，体质需要达到A+评级，精神力也至少要是个A。
虽然机甲是个强有力的战力，但战场上瞬息万变，万一机甲报废，那么驾驶员也需要有相当的单兵作战能力，甚至不能输于普通的士兵。
机甲战士可算是属于联盟最珍重的人才，培养出一个都要耗费巨大的财力，比吞云兽还要珍贵，算是超一级保护品种了。
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
话说被派来的教官里也只有他是机甲战士了吧？不去战斗系反而来教辅助系……
“教官你果然是来偷懒的吧？”少年模样的少女毫不意外地得出这个结论，清亮的眸子盯住了时川，观察他的反应。
“这个嘛……”时川的目光躲闪，看窗看桌子就是不看姜璃：“我也是想带出几个优秀的学生啊。”
他在姜璃明晃晃的“那不还是为了偷懒”的表情中败下阵来，试图转移她的注意。
“你知道姜瑜吗？”他的声音骤然放轻。
姜璃：？怎么突然提起她自己？
“这名字有点耳熟。”姜璃装作思考的模样：“之前好像报道过，因为背叛联盟所以被处死的那个？”
感觉自己要装作不认识自己有些奇怪。
“嗯，对。”时川的神色突然变得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他手下的七军，无一不是出身辅助系。”
“但那个军团，论起实力，要比任何一个军团都强。”
姜璃的睫毛微颤，她垂下了眼：“比机甲军都要强？”
“当然。”时川望向了窗外的明澈的天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一时之间，姜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盯着面前的杯子出神。
没想到还有人知道他们。
没想到还有人会对他们的实力加以夸赞。
没想到在被报道他们背叛联盟的消息之后，还会有人毫不忌讳地提起他们。
“那真的是，很厉害的军团。”姜璃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流露出感叹以外的其他情绪。眼睛却有些酸涩，心中一坠一坠地有些发疼。
谢谢你，教官。
让她在这个时候，还能听到这样一声笃定的夸奖。
“就是有点可惜。”时川突然换回了轻松的语调，拍了下她：“好了，看看感觉怎么样？”
姜璃活动了下手臂，有些惊喜：“舒服多了，只稍微有些酸胀，大概晚上就能好。”
“谢谢教官！”她向他露出明快的笑，不知是在感谢他的帮助，还是在感谢他的一句称赞——亦或是，二者都有。
时川被她笑得晃了神，掩饰性地低咳一声。
总觉得这丫头的笑容明艳的过了头。
是有什么让她开心的事？
“对了，我还让甜品师做了棒棒糖，一会儿应该能送上来，到时就请教官好好收下啦。”姜璃掰着手指数了数：“如果省着点吃的话，应该能吃一个月左右。”
“我正愁该去哪里买呢。”这回轮到时川笑弯了眼：“那就多谢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