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眼前阴霾的天空和曲终人散的萧落,竟然勾不起一点儿的伤感和沉痛,我很欣慰也很欣喜。谁的离去,丢下的是沉重的罪孽和深深的自责?谁的妆容,被泪水和忏悔冲洗?谁的身淋,从信念中蝉蜕?谁的精神,在辛劳中焕发?哈吉啊,他们已然是哈吉了,他们为真主而虔朝,真主为他们准备了盛宴,准备了鲜花铺就的道路。
朝觐,秉承了催人警醒,促人上进,超越文化,世界大同的道德价值、哲学思想和文化内涵。
朝觐,庄重严谨,紧密有序,反映了使穆斯林探源返本、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磨炼意志和坚定信仰的宗旨。
朝觐,完全是一种忘我的、超凡脱俗的精神巡礼的过程,是肉体磨炼和意志淬火的过程。禁地之外,与朝觐无关的世俗纷争、社会等级、出身贵贱、种族肤色、男女之别、贫富差异、荣辱得失等等,通通淡化和消弭。相反,人们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能更深切地体会到诚实、坚定、宽容、平等、团结、友爱、感恩、忠诚和谦恭等美好品格的魅力。
朝觐,它张扬着人类普遍追求和赞赏的真善美,鞭笞着人类共同讨伐和摒弃的假恶丑。
朝觐,虽然是一种集体仪式,但它也是一种个人行为。每个人的心灵历程,几乎就像生活中的一切事情一样,你付出多少,也就收获多少。
穆圣说:“谁为安拉而朝觐,并在朝觐中不做违禁之事,不作恶,则他朝毕回归时,便宛若其母生养他时那样的纯洁无染。”
四十二、倾盆大雨
1月22日下午
11点多的时候,我们陆续乘车返回麦加。回程的路上,狂风大作,沙尘漫天,车窗外已经昏暗了,天地一色。望着我们到麦加近一个月来第一次遭遇的沙尘天气,一方面庆幸自己及时离开,另一方面又为留下的人担忧。
到达驻地,洗了,吃了,睡了,睡得好香好沉。
沉睡被楼道里慌乱的人声惊醒。下雨了,下了瓢泼大雨,大雨连带着山洪,使城市几乎形成水漫金山的态势。因为沙特少雨,楼房少有排水设施,所以楼顶经不住大雨浸泡开始漏水,楼道也已经漫进了水,从顶层开始往下越流越多。楼房的管理人员们惊慌铁措地堵水、扫水,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从没见过雨会在楼道里流窜。
我们也忙出来共同作战,清扫雨水。可惜的是楼道里堆放的沙特朝觐部赠送中国哈吉的《古兰经》大多都被雨水浸泡,大家急忙开始抢救。有的搬到床铺上,有的搬到楼下干燥的地方,忙乎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安全转移了《古兰经》,并制止了大楼漏雨,清理了楼道雨水。
雨一直在不停地下着,丝毫没有要喘息的样子,汹涌地像是要竭力地冲刷什么。推窗望去,山坡上雨水裹挟着泥沙一泻千里,街道上黄浊的雨水已经流成了河,路边的椰枣树在雨中猛烈地抖动着身体,对面的楼房在雨雾中飘摇。望着倾盆大雨,忧心忡忡,留在米那帐篷的哈吉该如何躲过这场大雨啊,姐姐弟弟们此时是在帐篷还是在射石场?真主啊,求您给予他们平安和容易吧。
很快,秘书长召集所有分团长开会。从秘书长严肃而焦灼的脸上我看到了形势的严峻和情况的危急。接中国朝觐总团指示,这场雨是沙特60年未遇的大暴雨,目前,米那方面通讯设施已被风雨摧毁,帐篷营地情况不明。据报道,米那已有哈吉遭暴雨袭击而伤亡,具体人数和国籍不详。总团要求所有分团尽快查明各自团内群众情况,上报未回麦加的群众名单。
不敢怠慢,我们迅速逐个房间清点人数。我的分团尚有九名哈吉未归,其他分团也或多或少有未归的哈吉,最后汇总我省朝觐团尚有一百多人未归。
顿时,我们如临大敌,神情凝重。秘书长一边与总团联系,上报情况,一边要求我们严阵以待,每隔半个小时清点一次人数并及时汇报。
我一遍遍地到团内各个房间不停地查询,有时干脆就坐在那里等候。夫也一遍遍地到楼下的电话间给弟弟打电话,但电话一直都无法接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我们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儿,似乎随时都要蹦出来。
感谢真主!沙目时间,陆陆续续有哈吉归来。他们经风历雨,满身疲惫,满脸惊恐,仿佛死里逃生般惊魂未定。当大家凑上去打问米那的情况时,他们甚至还有些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据他们讲,米那帐篷营地周围一片汪洋,大雨冲毁了电线,冲垮了简易帐篷,四处漂流着拖鞋和杂物。通往射石场的道路雨流遍地,有的地方的雨水已齐腰深,走着走着,不小心就会被雨水里浸泡的不知是人还是行囊给绊倒。路边停放的大卡车上码满了从雨水里捞上来的东西,看着像人又像行囊,谁也不敢近前仔细观看,大家都被瓢泼大雨淋成了落汤鸡,都忙着赶路,忙着逃生似的赶路。
其实,他们瞥申尼过后就完成了射石,但苦于道路障碍,所有通往麦加的车辆都举步艰难。他们要么是挤不上车,要么是好不容易挤上去,车又行进缓慢,走走停停。正常情况下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直走了四个多小时。
这个夜晚的驻地,因为大雨,因为刚刚回来的哈吉们的惊恐描述而显得有些惶惶然。人们竟相打探着来自米那方面的消息,人们念念有词地向真主祈求着,祈求真主给予所有的哈吉平安。
我的团里除一位小伙子外,其余的人都回来了。据回来的哈吉讲,在米那见过那小伙子,他与别的团里的几个人在一起。
知道小伙子健在,知道他平安,知道他不是独自一人,我也稍稍有些放心了。
小伙子是和他的父母一起来朝觐的。我一边安慰他那焦急不安的母亲,一边和他的母亲一起等待他。快到午夜12点,仍然没有他的踪影,他母亲催我去休息,我拗不过,只好回房间,但我告诉他母亲无论多晚,只要他回来,一定过来告诉我一声。
这个夜晚成为我在麦加的又一个不眠之夜。
四十三、感赞安拉
1月23日
一夜辗转反侧。实在困顿不堪,刚一打盹,猛地又惊醒,一直在为那个小伙子担忧。
帮布达时间还没有到,我急忙起来,直奔小伙子房间而去,推开虚掩的门,啊——感谢真主。他回来了,他正在酣睡。
顿时,我觉得浑身的血液畅通了,悬起的心脏落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速度。我心里一遍遍感赞着真主,悄悄关上门,退了出来。他的母亲也起来了,见我来忙告诉我,他是晚上2点回来的,因为乘不上车就走回来,期间还迷了路,几经周折才到驻地的。回来后想去告诉我,但怕打扰我睡觉就决定早晨再说。
嗨,早告诉我,我还可以多睡一会儿,不过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又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秘书长,秘书长眉开眼笑,到目前为止,我们省团的所有哈吉全部回到驻地,没有人受伤。
随后传来消息,在这次暴雨中一百多名哈吉受伤,死亡五人,伤亡中没有一名中国哈吉。求真主慈悯在这次暴雨中亡故的哈吉,提升他们在后世的品位!
感谢真主!今天,我不能做礼拜的日子结束了。这下可以免去宰骆驼的罚赎,可以到禁寺还补我的环游功课,可以完美我的朝觐功课了。真主啊,简直不敢相信,以往惯例中7个日夜的不适,竟然奇迹般在我盼望的3天内结束了。
感谢真主,在我一遍遍的祈求中真主应答了我,慈悯了我,成全了我。
至能至慈的主啊,我是您的仆人,是您的仆人的女儿,我是无能无力的,您可以使可能变为不可能,可以使不可能成为可能。您是万能的主,您是我们求恕饶的主,您是应答我们都哇宜想像的主。我只求助您,真主啊。
主宰万物的主啊!是您造化了万物、统治着万物。我们被造化的人类,做任何事,不可回避的是“真主的意欲”。无论在任何情形面前,都应当顺从真主的意志,顺从真主的自然造化。万不可自以为是,去人为地破坏真主创立的自然规律,那样只会弄巧成拙,只会陷入自己挖掘的坑穴中,自食其果。
其实,作为朝觐中的妇女,根本无须为身体的特殊时期而担忧,去采取一些人为的武断的措施破坏人体的自然规律。真主造化了男人和女人,造化了他们的特性,那么仁慈的主就会在一切事情上为他们的特殊指出出路的。聪明的人以为以自己制造的药物、针剂可以破坏真主制造的人体规律,可以人为地阻止一些必然事情的发生,其实是很愚蠢的想法和做法。这样做一方面很可能无效,如我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另一方面会得不偿失。也许暂时阻止了,但必将产生严重的后果,有的妇女因此使自己的生理周期完全紊乱,甚至对身体造成了严重的伤害,留下终身遗憾。人为地伤害自身是真主恼怒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不可遇知猢事情而做违背真主的事呢?
午后,我怀着兴奋、感激和虔敬的心情换洗了大小净,在夫和女儿的陪同下,前往禁寺完成我的环游功课。
正朝过后的禁寺依旧人山人海,拥挤不堪。要离开的哈吉赶着做辞朝,完成自己的一项瓦吉布功课;暂时停驻的哈吉,都想再多看一眼卡尔白,再围绕着卡尔白做一次环游功课,多做一些善功。
新换了丝绒帷幕的卡尔白更加夺目,充满着玄象和智性,再次望见,更加激情万丈,如我的永恒的视觉盛宴。
我望着卡尔白,绕行着卡尔白,默念着环游的都哇宜,不知不觉间走完了七圈。几次想在夫的保护下去亲近黑石,去探望、去抚摸,但强烈的人流将我挤得岔了气儿,几乎要挤断肋骨,无奈中只好放弃这一念头。
环游之后,依程序去做了索法和麦尔卧两山间的奔跑功课。
走出禁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大雨过后那湛蓝湛蓝的天空,一缕柔和的阳光撒到我的脸上,两行热泪迎着阳光缓缓滑下——
感赞安拉!至此,我的正朝功课终于大功告成!我终于梦想成真!
这是多么愉快的时刻,这是多么欢乐的时光!想想我真是很幸运,真主真的是给予了我太多太多的疼爱和恩赐。我觉得我的生命中的某些东西正沿着真主赐予的轨道静静地快乐地行驶着,伊斯兰的清爽和明净始终吹拂和照亮着我的思想和心灵,我的心灵更加丰盈起来,更加靠近了真主,洋溢出一种浓郁的感激和欢快之情。
梦想,是支撑我们快乐生活的理由之一,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当我将我的梦想一遍遍向真主倾诉,向真主祈求时,我幸福地享受了真主的恩赐,真主赐予了我——梦想成真。感念真主的恩典。真主至大!惟有真主!
我没有言语,只有心中无穷的愉悦和脸上感激的泪水。
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真主,不能没有伊斯兰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