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术笑道:“当然可以。”
小早领着苍术来到院子里的隐蔽处,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敢开口说道:“大师兄,你还记得二师姐吗?”
苍术脸色微变,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说道:“当然记得。她是我们的同门,跟我一起长大,又与我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呢?”
小早的鼻子酸酸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她强忍着心中的悲恸,说道:“二师姐死了十年了。师父一直说,她是战死的。可是,我不信。师兄,你信吗?”
苍术以为小早要说出有损二师姐颜面的事,毕竟死者为大,更何况她的情况,他最清楚。于是,苍术有些严肃地说道:“小早,不管你信不信。忧甯是在与獙獙搏斗时摔下悬崖的,当时我也在场,我也差点战死。我比师父更清楚,她到最后一刻,都在保护着天下苍生。”
小早摇摇头,说道:“师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相信二师姐的为人,但是……我不相信她那样智勇双全的人,是在抓捕一只獙獙而战死的。”
苍术眉头松了松,又皱了起来,问道:“何出此言?”
小早说道:“我一直觉得,师姐的死有蹊跷。所以,我想请师兄把当年的事情,再跟我说一遍。”
苍术闻言,沉默了一会,最后郑重地跟小早说道:“好。”
当年,苍术和忧甯是一同被蓬莱仙人带回蓬莱山的,因为苍术年纪大一点,便让苍术当了大师兄,忧甯做了师妹。
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二人是蓬莱仙人唯二的弟子。忧甯和苍术一样,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孩,若说苍术靠的是勤奋练习,才有了如今的成绩,那忧甯靠的就是天生聪颖,所有的书,只要读过一遍,就不会忘;所有的法术,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学会。直至今日,她也仍是蓬莱仙人最得意的弟子。
然而,十年前,天下大旱,民不聊生。许多粮食都已经因为缺水干旱,还没等到成熟,就已经枯萎了。许多地方衙门历年来储备的粮仓,才刚刚开放没多久,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许多百姓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地踏上了寻找水源的道路——毕竟,待在老家也是渴死、饿死,不如往东走,兴许看见了大海,还能喝上一口海水。可是,即使在路上饿得要吃老鼠,啃树皮,依然有很多人没有坚持到看见水源,就永远地倒在了路上。
天界派了雨神前往人间,这一探查才知道,原来人间隐藏了好几只妖兽,名叫獙獙。
獙獙与青丘的赤狐族有着亲缘关系,看着与赤狐很像,唯一不同的是,獙獙身上长着一双翅膀。但是,那翅膀很薄,所以只能低空短时间地飞一会,不能像鸟儿一样在天上翱翔。那獙獙本应在姑逢山上待着,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了人间。那畜生只要出现在人间,便会引发大旱。
雨神当即斩杀了一只,却发现大旱并没有消失。他料想人间肯定不止一只獙獙。于是,天尊便把斩杀獙獙的任务交给了蓬莱山,让雨神去干旱之地施雨,以缓解旱情。
蓬莱仙人接到旨意后,当即派了苍术和忧甯一同前往人间,收服獙獙。
凭着二人一路上的细心观察,顺藤摸瓜,很快便找到了獙獙的藏身之处。两人正准备在其藏身的山洞周围布下法阵,然后再引獙獙自己跑到法阵中,将其抓捕。
然而,怪事发生了。苍术和忧甯还没把法阵布好,成群的獙獙竟然蜂拥而至,把他们层层包围起来,并朝他们咧开了嘴,露出尖利的牙。其中一只看似是首领的獙獙嚎叫一声,其他的獙獙像是得到了命令,开始朝二人扑咬过去。
两人只能拼死抵挡。
“后来我一直奇怪的是,只要我们两个人稍微分开一些,大部分的獙獙就更像是冲着忧甯而去。”苍术说道,“我们两人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把这群獙獙杀得只剩两只小獙獙和一只獙王。这时候,我们两个的体力都已经接近极限了。我们正要布阵擒獙王,那獙王好像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突然就向忧甯扑了过来。忧甯一时反应不过来,就……摔下了悬崖……”
小早听到这里,已经抑制不住悲恸,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苍术不忍心,从身上取出一块帕子递给小早,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留下来的人,也要学会带着忧甯的信仰活下去。”
小早无声地痛哭了很久,才终于缓了过来,对苍术说道:“师兄,若是我说,二师姐是被人害死的。你会相信我吗?”
苍术倒吸一口凉气,轻拍小早肩膀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说道:“小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早红肿着眼睛,对苍术认真地说道:“师兄,我没有证据,我知道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指认谁。单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要为二师姐报仇。”
苍术正欲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莲双。
莲双晚上吃得太多,有些积食,坐也不是,躺更不舒服。于是,她在房间踱来踱去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苍术出门走走。
哪知,莲双去敲了苍术的门,却没人回应。于是,她便下楼来找,正巧看到苍术高大的身体似乎正挡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并且传来一阵抽泣声。
她心里有些生气,以为是忍冬拉着苍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衷情,于是喊了苍术一声。
苍术回头时,露出了刚才挡住的那个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一直都没有设防的小早。毕竟在莲双的认知中,小早的长相平平无奇,法术修炼水平也平平无奇,甚至比她还要差,放在蓬莱山中可以说是一个透明人了。若不是当初她给自己出主意整了忍冬,她可能还没办法把小早的长相和名字联系在一起。
而现在,她却站在苍术的身边,梨花带雨地哭。这是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人吗?她算哪根葱啊?
莲双越想越生气,径直走了过去,把小早往旁边拽开,让她远离苍术。小早一个没站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树干。
“啊……”小早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苍术连忙走了过去,要把小早扶起来,却被莲双拉住了。
莲双说道:“大师兄,她这个人两面三刀的。你可不能相信她。”
苍术难得表现出对莲双的厌恶,不敢相信明明是同一个师父,这个女人却跟忍冬、端端她们的品性有着天壤之别。他说道:“你连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诋毁同门。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说罢,他便把莲双推开,走去把小早拉了起来。
他对小早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小早一手撑着刚撞到树干的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没事,师兄。我只是撞得有点晕了。”
苍术说道:“我扶你回房吧。”说罢,便扶着小早上了楼。只剩下莲双一脸怒气留在原地干跺脚。
另一边,睿泽回想着白日里那一丝蹊跷的妖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他们狐狸的鼻子可是跟哮天犬那狗鼻子不相上下,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差错的。可是他后来确实再怎么闻,都闻不到妖气了。
他苦思冥想,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忍冬,又还在生他的气,这个时候去找她,说不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踹出来了。
所以,他思来想去,决定让紫燕代替他,去跟忍冬说这件事。而他自己,则去找苍术商量一下。
紫燕收到命令,虽然因为吃饱喝足,瞌睡虫就爬上了脑子,但是为了一直傍着睿泽,过有酒有肉的好日子,他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地去找忍冬。
而睿泽,则走到了苍术的门口,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他不甘心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说话。于是,他试探性地喊了喊苍术:“喂!”没错,在睿泽的名单里,苍术的名字就是“喂”。
“别喊了。我在这儿呢。”苍术的声音从小早房间的方向传来。
睿泽转头看去,发现苍术从小早房间走了出来。
“嘶……”睿泽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一团火在双眼中燃了起来。他指着苍术骂道:“你!你你!你竟然跟小早也……你怎么还好意思跟我抢忍冬啊!不行!我要告诉她,你其实是个浪荡公子!”说罢,便转身往忍冬的房间走去。
“叮——”
一把发着蓝色寒光的剑落在睿泽身前,稳稳地插在木地板上。
“有话好商量啊。”睿泽大气不敢出,定在原地。
“你能不能别乱发挥你的想象力。”苍术走过来,把沧澜剑拔了出来,收回剑鞘,继续说道:“还有,你真是见缝插针地破坏我在忍冬心目中的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