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问道:“此话怎讲?”
黑气说道:“你们应该是去过镇子了,不然也不会来寻这些孩子。那你们肯定知道了,桃源镇现在所有人都吃了那药丸,每天沉睡在梦境中,精神萎靡不振。镇子周围的田地全部荒芜,杂草丛生。”
忍冬沉默了,他们进来以后确实看到的就是这番惨相。
黑气见忍冬没吭声,知道她是认同了自己的话,接着说道:“这些孩子还这么小,他们的父母为了那些愚蠢的白日梦,竟然抛下他们,日日沉迷于梦境中。我和我娘子下山的时候,这些孩子已经饿得要自己出来觅食了!”
黑气说着说着便怒火中烧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熊妖见丈夫如此,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相公不要说了。好歹,我们把他们带回来以后,他们还能多活了一阵子。”
黑气看着一脸担忧的妻子,稍稍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继续说道:“那天,我跟我娘子下山,路过河边,看到几个孩子在水中嬉闹,便停在那里看着他们。”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像我们的孩子了。一样的调皮,一样的天真可爱。然而,小芳突然脚底一滑,摔进了水里。虽然那河水对于我们来说,不算太急。可是也足以把一个孩子冲入河道中去了。”
“于是,我们赶紧跑了过去,把小芳拽了回来。我们跟他们说,以后不要再自己去河边玩水了。结果,他们说,他们不是来玩水的,是来抓鱼的。”
“原来,他们的父母早在半年前就不管他们了,这段时间,他们自己上山采果子,下河抓鱼,才勉强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他们最大的才八岁,最小的才四岁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哪个父母能如此绝情!”
“我和娘子听他们说着他们的遭遇,实在于心不忍,才把他们带了回来。放在这山洞中,给他们吃食,不至于一直饿着。”
黑气说罢,怜爱地看着脚边一直哭泣的孩子们,心中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叔叔,你快叫他们放了你。我们一起去采果子。我们再也不要吃肉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梳着双髻的男孩趴在黑气和熊妖的身上,嘤嘤地哀求道。
忍冬仔细一看,那男孩手中竟然攥着一只拨浪鼓。
她蹲了下来,看着男孩问道:“初五,你是初五对吗?”
男孩回头看着忍冬,眼里还闪着泪花,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忍冬从腰间取出一只竹蜻蜓,问道:“你还认得这个吗?”
初五眼前亮了一下,随后又暗淡了下去,说道:“这是阿爹给我做的。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我阿爹了。”说着便看着黑气,说道:“你才是我阿爹。”
忍冬心疼地看着初五,说道:“你阿爹……你姐姐还在山下等你呢,你忘了姐姐了吗?”
初五眼神开始犹豫了起来,片刻之后,他问忍冬:“大姐姐,你能把我姐姐接过来吗?”
忍冬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而此时的睿泽一直在观察着黑气和熊妖,也在观察着这些孩子的反应,知道想要强行将孩子和两个妖怪分开,也许适得其反。
于是,他让端端将火云仙绫解开,端端一开始有些犹豫,担心两只妖怪会伤害孩子。睿泽对端端认真地点点头,轻声说道:“放心。”
火云仙绫从黑气和熊妖两夫妇身上滑落下来,飘到了端端的面前,裹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孩子们见两夫妇重获自由,高兴得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们。
此时,熊妖的熊掌已经变回了女人的手,将孩子们搂在怀里,哭作一团。
睿泽蹲了下来,看着黑气问道:“关于那个神秘的药丸,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两夫妇对视了一眼,熊妖对黑气摇摇头,示意黑气不要说。黑气犹豫了片刻,对熊妖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总要有人去解决。”
接着,黑气对睿泽说道:“我和我的娘子原是一起修仙的黑熊妖,为了能洗去妖气,我们花了五百年。就在我们的妖气完全净化时,我们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
“我们的孩子当然也是一只小黑熊。它那时候天真可爱,聪明好学。本以为它出生时没有妖气,可以更快地修炼成仙。结果,没过多久,一切都变了。”
睿泽心中一惊,问道:“难道……”
黑气答道:“没错。那药丸不是普通的让人沉睡的药。半年前,我们突然发现桃源镇的天空形成了一股强烈的。我们觉得非常奇怪,于是下山去查探。”
“原来是有个道士打扮的人来到桃源镇上。他自称吃了他的药丸,就可以心想事成。”
“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人愿意相信他的话。因为,打扮成道士模样到处招摇撞骗的人太多了。那时候,乡亲们都觉得,这个道士卖的肯定是用糖和芝麻搓成的糖丸。”
“可是,镇子上有一户穷苦人家不知道是如何得到了那枚药丸,真的让他们在地里挖出了金子。后来,接二连三地有人吃了那药丸,要美色的得到了美色,要功名的得到了功名。”
“接着,镇子上的人开始深信无疑,开始疯魔一般地找道士要那个药丸。”
“那药丸……来自魔界。”
睿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气说道:“当时,我们化成人形混在其中,偶然从其他的乡亲们手中得到了一枚。”
“却无意中被那道士看了一眼。当时我们就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我们。于是,我们赶紧离开了镇子。”
“待我们回到了山里,拿出那枚药丸开始研究时,发现那枚药丸中有一股,与桃源镇上空的那股怨气,极其相似。”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道士居然找上了门来,提出要与我们合作。我们假装答应了他。于是,他把他的一部分计划告诉了我们。”
睿泽说道:“是什么计划?”
黑气答道:“他说,要让所有桃源镇人都迷恋上这枚药丸,然后通过控制他们的梦境,让他们产生怨气。然后将这些怨气输送到魔界。”
睿泽心中疑惑,问道:“这药丸不是让人做美梦的吗?怎么会有怨气?”
黑气答道:“那都是他为了让桃源镇人上钩,所做出来的假象。刚才说到的三户人家,现在看来,的确是美梦成真了。但是,他们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你们日后就会知道了。”
“镇上的人吃了药丸后,道士会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做一次美梦,并让少数的几个人得以实现,而其他人却是不断的梦魇。”
“在他们发生梦魇的时候,就是吸取怨气的最佳时期。”
睿泽又问:“那他想让你们做什么?”
黑气说道:“道士说,他还要去其他的地方,施展同样的计划。想让我们代替他,观察和控制这里的人和梦,帮他吸取和输送怨气到魔界。事成之后,他会向魔尊举荐我们。”
“但你们知道,我们花了五百年,才终于将妖气洗净,就是为了能修成正果。所以我们推托说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拒绝了他。”
“谁知,他怕我们把计划说出去,于是把我们的孩子掳走了……”
联想到自己的孩子还生死未卜,两夫妇眼中再次泛起了泪光。
睿泽拍了拍黑气的肩,以示安慰。忽然,他心中有一丝可怕的想法慢慢浮现出来。
他问道:“你们既然没有成为那道士的帮手,为什么他还这么放心地离开桃源镇?”
黑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在桃源镇上。”
忍冬一下被睿泽和黑气点醒了,也被那个可怕的想法震惊了:“难道是他?!”
睿泽点点头,说道:“也许,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端端问道:“是谁?”
忍冬说道:“是我们都知道的人。”
苍术和端端脑海中闪现出同一个人。二人都有些吃惊。
“我们下山去找他吧。”忍冬又转头,对黑气和熊妖夫妇说道:“谢谢你们告诉我们这些。这些孩子,麻烦你们再照顾一下他们。待山下安定了,我们再把他们接回家去。”
黑气和熊妖相互看了一眼,对忍冬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我们在这里等你们。一切小心。”
忍冬对他们郑重地点了点头,跟着其他人一起下了山。
回到桃源镇,众人发现沉睡之症果然没有消失,整座城依然死气沉沉,街上的人依然昏昏欲睡。
睿泽看了看天,晚霞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和深蓝色,怨气重新凝聚在桃源镇的上空。
他说道:“天快黑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去找他了。否则,怨气会更加浓重,使他的魔族力量更加强大。”
于是,众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他们就来到一座茅草屋前。
一个男人正在清洗他的酒坛子,嘴里哼着欢快的歌。忽然,他发现有几个人站在家门口。他走了过去,发现有两个竟然是今天找他说话的人。
他热情地说道:“你们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