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遥森林环抱中睁开双眼,阳光照耀之下,绿荫葱茏。
深林处,明暗交错着,成了斑斓的幽影,就在幽影之中,藏匿着未知的神魔。
刘遥环顾四周,森林半是明媚,半是幽深。
低吟浅唱从林子深处传来,在刘遥耳边交织回荡。
刘遥抬头望向天空,却见到一片海洋。
神魂恍惚间,飞鸟从头顶海洋跃出,溅起点点涟漪。
密林中似乎有什么生灵窥视着刘遥,相互低语着。
刘遥恍然,又是一场长梦。
明知是梦境,刘遥却没有放松警惕,自出荒泽以来,自己这怪梦三天两头便来光顾一回,每次怪梦,都有些意外发生。
刘遥自打上回,度了心魔劫之后,关于荒泽的怪梦便少了许多。
嘉佑王也曾说过,真人无梦。
刘遥那些梦境,多半是荒泽大君的馈赠,即使心魔劫难那一次,也是因为进境过快,自己入了劫。
可这次的梦境却有些不同寻常,刘遥也不知如何醒来。
刘遥观察着密林,清风吹拂,密林中缓缓走出一只山魈,冲着刘遥招了招手。
刘遥向那山魈走去,山魈却开始在密林中奔行。
刘遥追赶着山魈,穿过重林,林中光暗交错,却除了那山魈再不见其他生灵。
那山魈停在了密林中一处开阔地带,跃上开阔地中央的一座石头堆砌的祭坛。
刘遥抬眼望去,祭坛之上坐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蛮族少年。
那少年见到刘遥,笑眯眯地冲刘遥招了招手,开口道:
“又见面了。”
刘遥却想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这蛮族少年,但那少年身上的气息,却让刘遥倍感亲切。
刘遥踏着残破祭坛的台阶,拾阶而上,来到那蛮族少年的身边,待到切近了那少年,刘遥才恍然道:
“荒泽大君!”
那少年微微点头,却又摇头,对刘遥道:
“我只是一缕残魂罢了。”
刘遥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荒泽大君,虽然嘉佑王也认定刘遥必然是受了荒泽大君的遗泽,才在短短一年之内有了如此修为。
但故事中人走到眼前,还是让刘遥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那少年抚摸着山魈的皮毛,轻声对刘遥道:
“来荒泽寻我。”
刘遥眉头一皱,还欲再问,那蛮族少年却摆了摆手,缓缓走入深林。
刘遥还欲追赶,梦中森林却一阵荡漾,包裹着刘遥变成了一片汪洋。
刘遥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
方才梦中的话语还清晰回荡在耳边。
那一切究竟只是梦境,还是真的荒泽大君指引?
刘遥起身出了屋,望着天边的星辰,微微沉吟了片刻,继而转身叫醒小虎子,便欲出门。
门还未出得,迎着月色一道人影自西侧青空飞来,正是秦穷歌。
秦穷歌一进别院,瞧见刘遥与百里虎正欲向外走去,对着二人开口道:
“快唤定国公与辅国公起来!你们二人也随我走一趟荒泽。”
刘遥一愣,三人匆匆喊醒了众人,姚红芝也寻声走进院落。
秦穷歌言简意赅,对众人道:
“荒泽妖邪即将脱困,荀川先结了阵法暂时镇住妖邪。红芝,你吩咐各学博士前去荒泽接应归来的学子。老酒鬼,你与老姜随我来!”
刘遥眉头一皱,拦住秦穷歌,将方才梦境与众人说了一遍。
赵无累听得,摆手对刘遥道:
“事不宜迟,先入荒泽,你随我来,路上再商量。”
众人点头,正欲起身入荒泽,赵无累却一招手,祭起摘星剑胚,招呼众人道:
“红芝,你去吩咐易琼。你们都随我来吧。”
姚红芝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得自己出了别院,先寻学宫留在螣川的各学博士去了。
一行人上了飞剑,直奔荒泽而去。
…………
荀川循着百里蛮寨的地脉,借着地脉之力沿途封印着地脉下的漏网之鱼。
荀川在地脉中寻找着那妖魂留下的痕迹,一直从百里蛮寨一直延展到极西。
那日冲破封印的妖魂逃窜的方向正是传说中隐匿着古妖的大泽。
荀川遥望着大泽的方向,却没有直接入大泽,而是回了百里蛮寨之中。
百里族的大祭祀与蛮寨中的祭祀与武士在寨中议事,荀川到了,还未开口,大祭祀便开口道:
“二娃与山君之事,我早已知晓,之前的种种不必再介怀。这是我们百蛮的事情,客人自去吧。”
说罢也不再搭理荀川,只是回身与各位祭祀继续交谈着。
荀川却深吸一口气,冲着众人开口道:
“诸位!且听我一言!”
大祭祀望向荀川,说道:
“客人请讲。”
荀川缓出了一口气,朗声道:
“先不说百里蛮寨这神魔是如何走的。事已至此,却已经不是百里蛮寨一家之事,甚至不是百蛮之事。千年前,昭皇曾与大君并肩抵御妖邪,如今妖魂脱困,也当是我诸昭人族共同面对。”
大祭祀却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看着荀川。
荀川环视众人,接着道:
“说句不中听的,百蛮扑灭了妖邪威胁还则罢了,若是妖邪失了控制,诸昭人族皆危矣!我荀川立誓守护诸昭人族,此祸端又从我起。我自然不可袖手旁观!”
大祭祀点点头,说道:
“由你,但荒泽有荒泽的方式。你要如何,便自去吧。”
说罢大祭祀召集起族人,开始通知百蛮。
荀川见大祭祀不为所动,也不再出言。只是向大祭祀一礼,冲天而起,朝着西处大泽飞去。
赵无累摘星疾驰,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百里蛮寨。
刘遥一路上遥望着下方荒泽,每每在路过雾障,便觉一阵心悸,灵台中荒泽也微微颤动。
待到了熟悉的百里蛮寨,刘遥收束心神,跃下摘星。
刚下了摘星,刘遥便瞧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石头叔!大长老!我回来了!”
小虎子也憨笑着扑向百里石,百里石笑呵呵敲了敲百里虎的脑袋,接着却摇头对刘遥道:
“天人老爷,你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刘遥愕然,郑重道:
“石头叔!寨子也算我的故里,如今寨子有难,我又怎能自己逃了?”
百里石却摇了摇头,神色肃穆:
“你身受大君遗泽,这个关头回来,各族的遗宝怕是都要受你影响。”
刘遥却是一愣:
“石头叔?”
百里石点点头:
“自你坠落蛮寨那日,大祭祀便知晓了。”
刘遥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叫赵无累打断,赵无累拉住刘遥问道:
“小怪物,你且先问问佐国公去向。”
刘遥出言向大长老问道:
“大长老,方才可有一位微胖中年昭人在此?如今向何处去了?”
大长老指着西边道:
“刚走不久,该是往西边大泽去了。”
赵无累点头谢过大长老,便招呼众人去西侧寻荀川。
刘遥与大长老告罪一声,匆忙跃上摘星,百里虎也意欲随着刘遥而去,却叫自己阿爸拽住,大长老与刘遥道:
“天人且去吧,虎子却先去不得,待此间事了,天人再回来带虎子走。”
刘遥应允一声,冲小虎子摆摆手,跃上了摘星。
摘星冲天而起,直直向西方而去。
荀川此时已到了大泽之前,八百里荒泽得名之时,东南西北皆有大泽,拱卫着中央山林,四面大泽连接处皆是雾障沼泽。
几千年时光过去,曾经大泽却渐渐隐没在了地脉当中,只剩下西侧这一处大泽。
荀川眯着眼观瞧大泽,任他二品真人修为,也不由得一阵心悸。
大泽幽深而平静,荀川立在大泽前,却觉泽中似有若无地窥视。
荀川脚踏北斗,身后起了四象,向大泽试探。
方才还平静幽深的大泽,受荀川一激,顿时起了滔天气势。荀川方才与残魂搏杀一番,此时还未恢复过来。恍惚间却觉大泽滔天,泽中龙蛇异兽迎面扑来。
荀川大喝一声,金色神山镇住肉身,一点金光在灰绿大泽中,如同汪洋上的灯塔,虽坚定,却明灭不息。
正当此时,一声清朗长啸自东边传来,剑光如瀑,照耀大泽涛涛。
剑光一触泽水,泽水中妖灵尖啸着缠绕向赵无累,赵无累剑瀑一刷,扑来的妖灵被剑光所摄,卷着泽水奔逃回大泽中。
赵无累趁势卷起荀川,离了大泽。
待众人在大泽旁的林中站定,赵无累率先开口问道:
“老神棍,究竟怎么回事儿?”
荀川缓了缓神,将来龙去脉给赵无累几人讲了一遍。
赵无累听完,拍了拍荀川肩膀,开口道:
“老神棍,此时也不能全怪你,你那朋友与山君,却也未多做解释。”
荀川却摇了摇头,叹息道:
“此时却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当务之急是不叫那妖魂作乱。这妖魂如今入了大泽,隐匿不出,如今最麻烦的却是若妖魂脱困,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众人听得皆是缓缓点点头,神色凝重。
赵无累展颜一笑,对众人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有我这摘星大圣在此,镇定辅佐四位国公齐聚。管它什么妖邪,咱都给他收拾服帖了!”
荀川等人也是一笑,四人豪气顿生。
只有刘遥心中有些忐忑,微微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荀老哥,你所言那山魈……是何模样?”
荀川一怔,虽不知刘遥何出此言,但还是从怀中摸出那百里二娃所雕木刻,呈与刘遥。
刘遥只瞧了那木牌一眼,便心中一震,那木牌上的,赫然正是刘遥梦中指路的山魈!
刘遥顺了口气,将梦中所见与荀川细细道来。
刘遥话还没说完,却觉心烦意乱,心脏砰砰跳动。
那荒泽天地,随着刘遥心跳越加急促,竟然也开始天摇地动。
天摇地动间,八百里荒泽数百道红芒冲天而起,向大泽方向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