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鬼！这就是你说的跟着大军捞捞好处？”
刘遥一指自己满身干涸的血迹，又拉过虎子，
“虎子要不是佩琦护体，现在尸体都凉了！”
“小混蛋，百狄若是真的凶险，你还能站在这里跟老子掰扯？”
“老混球！不是老子智勇双全，莫说我兄弟几人，怕是连壶山关都交待在夷狄手上了。”
“呵？不是老子星夜驰援，你以为你三万人马真能夺了莹城？”
“别说了，亮兵器吧老混球！”刘遥抽出定风波。
“老头子我怕你不敢！”老头收起摘星剑。
不过三合，刘遥，抱头鼠窜。
百里虎憨笑一声，拿出佩琦，请杨逍修复。
昭军上下，提着夷狄首级，载着良马猪羊，
得胜！还朝！
………
莫柯仓皇逃回草原，这一仗，打掉了半个百狄。
失了族中战士的部族，少半被未曾出征的图桑头人吞并。另一半被逃回草原的莫柯收拢，
自此百狄东西分治，图桑雄踞大漠领西狄，莫柯不得已，东走雪山。
………
“大君，北边虽大破百狄，但切不可轻视成王。老臣以为，这百狄不过被成王诓骗，放出来试探我大昭军力，成国淳武真人身处北疆，却只观望未出手。若北方战事失利，成王定借勤王之由入昭，此时勇毅候大破夷狄，成王退守，定是将算计放在了螣朱两国身上。朱国尚且不论，螣地易守难攻，但地广人稀，举国之力不过二十万军。若成国吃掉了螣朱联军，八百里螣地再无力阻拦。”
“曹相所言有理。孤欲即刻出兵成国北郡施压，曹相意下如何？”
“臣以为当务之急乃令螣朱联军谨守边境，大君可遣东西二军所部继续陈兵南望，务必不能使成国吃掉螣朱联军，螣朱一失，则成国以南再无牵制掣肘。”
“那四方分成之事？”
“大君，若成国北军入南望，则此事可成，现如今成王按兵不动，螣朱联军难有作为。臣以为，此事尚需徐徐图之，一切待勇毅候还朝归来再做打算。”
昭君微微思索，最终缓缓点头。
成国之患终不似北狄，成国八百年经营，在诸昭十五国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朝堂之上，江湖之中。不是打几场胜仗就能解决的。
………
尹州城外，北疆一隅。
“伙计，来碗汤饼。”
一老者风尘仆仆撩帘入内。
不多时冒着热气的汤饼端了上来，老者也不嫌烫，大口喝着汤饼。
老者放下两枚铜板，
“结账。”
伙计过来收了钱，老者擦了擦嘴问道：
“前方战事如何了？”
那伙计也是个健谈的，从前军将军冒进，到莹城外对峙，壶山关定国公阵斩大祭祀。再到游击将军奇袭莹城，勇毅候尽剿狄骑击狄二百里。
老者长出一口气：
“那北军可是还朝了？”
伙计点头称是：
“估摸着这两日便到尹州城了。”
老者点点头，又扔下一枚铜板。
转身离开。
半日后，北伐兵马行至尹州城外。
夕阳下老者坐在城头上，攥着两捧野沙棘，一颗一颗的吃着。
眼见大军行至，老者从城头落下。
将一串沙棘递给勇毅侯。
勇毅侯一愣，接过沙棘。
左右正要驱赶，勇毅侯摆手示意不必。
勇毅侯微微一拱手：
“不知前辈所为何事？”
老者点手一指队列中的秦知明。
“为我家二公子而来。”
秦知明打马上前，
“将军，此乃末将家中管家胡大，想必是家父挂念，特令胡管家北上。”
正说着话一声剑鸣奔袭而至，清光所至，似江水奔腾，直冲胡大而来。
胡大手上似是微微颤动，手中沙棘飞射，在那清鸿上一点，似横断大江，那清鸿聚拢成一柄古剑，剑身颤鸣。
定国公抚平手中青锋，攥着剑柄，手指却微微发白，声音也似有些颤抖。
“侯爷？”
胡伯微笑摇头，
“今日只有秦府一老奴罢了。小铁，功夫长进不少。”
“侯爷！”
“都说了今日只有秦府一老奴，今日老朽入北疆只为带我家二公子回家。”
赵无累还欲再说，胡大却微微摇头，止住赵无累话头。冲秦知明一躬身：
“少爷，随老奴回家吧。”
秦知明有些愣神儿，过了一会方才开口道：
“胡老，晚辈须回昭述职后，依礼法随贡队回螣，还请胡老见谅。”
“无妨，那老奴便随身护送少爷回家。”
勇毅侯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拱手开口道：
“可是冠军侯当面？”
胡大微微摇头：
“秦府老奴胡大，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勇毅侯也不再追问。
“胡老言重了，请。”
勇毅侯吩咐左右牵过马来，请胡大同行。
胡大翻身上马，定国公似是有话想说，却又顿了顿。
胡大笑眯眯的递给赵无累一串沙棘，转而打马走向秦知明：
“小铁，回中京为兄慢慢与你道来。”
…………
“老酒鬼，冠军侯是不是那三征西昆仑，埋骨妖境那位？”刘遥轻轻打马跟上赵无累低声问道。
赵无累微微摇头：
“当年妖族余孽重开妖鼎，妄图反攻诸昭。侯爷与五千死士斩破妖鼎，却因妖鼎破碎时冲击，几乎全军覆没，侯爷也不知所踪。自此之后妖境与西昆仑之间入口极狭。诸昭镇妖军把守之下，妖族无力大举进犯。事后诸昭搜遍了西昆仑，都未找到侯爷尸骨，便立下了衣冠冢。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侯爷。我便说侯爷天纵之姿，怎会死在妖鼎震荡之下！”
“当时你也在西昆仑？”
“那年，我二十三，她也二十三……”
“打住，我是问你在不在西昆仑？”
“我那年时任镇妖联军戍右校尉，直接受冠军侯节制。”
“这么说这胡伯，便是当年冠军侯了？”
赵无累缓缓点头：
“错不了，容貌会变，气息与功法却变不了。”
“哦，那小铁是怎么回事？”
赵无累老脸一僵，
“小混蛋，不该问的别问。”
“老混球，你以前不会是叫铁柱吧？”
“小混蛋吃吾一剑！”
刘遥抱头鼠窜。
胡伯看着二人夕阳下的追赶，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
诸昭西陲，卫国伏妖城主府。
一个枯瘦的身影挪着身子敲开了伏妖城主府的大门。
府前侍卫见来者衣衫褴褛，正要驱赶。
那人从怀中抛出一块牌子：
“速速叫你们城主前来见我！”
侍卫接过那块牌子，定睛一看。
“镇妖·戍左将军令”
那接牌子的侍卫连忙跑进府内通传。
府前左右欲扶宴兴入府，却被宴兴拦下来。
“速速唤风城主来此，我已近油尽灯枯。有些事要与你们城主交代一二。”
说话间听得府内脚步匆匆，城主匆忙出府，
“宴将军！可是西边告急？来人！搀宴将军入府！大春，快去请大夫！”
“风城主，我已自爆气海，药石无用。妖境重开。此时西昆仑已失。镇妖军全军覆没。速速将此消息通传诸昭，早做准备。”宴兴气息越发衰弱，
风城主心中大骇，正欲祥询，宴兴摇摇头接着说道。
“还有一事，我本是成国人，与族中叔伯兄弟同入镇妖军。如今镇妖军没了，我族中兄弟也客死异乡，我死后将我尸体送回成国鹤柳镇，将我背囊中草履，交予宴发之母，定要代我磕三个响头，好生赡养。”
“宴将军放心！风某定不负将军所托！”
风雍话音未落，宴兴似是失了执念，气息全无。
风雍闭目叹息。
招呼左右幕僚。
“镇妖城全员备战！速传十五路信使，以最快速度通传诸昭！西昆仑告急！”
“诺！”
风雍拿出宴兴囊中草履，吩咐左右小心收藏，又吩咐人将宴兴遗体好生收拾，装了棺椁护送回成。
交代完一应事宜。
风雍足尖点地而起，落在伏妖城西钟楼上，眺望着远处的昆仑。
风氏乃上古圣贤之后，世袭伏妖城主。
伏妖城环西昆仑山体而建，连绵二百里，距山体最近处仅十二里。
镇妖军常年驻扎锁妖峰，镇守妖鼎。
下了山便是伏妖城。
伏妖城极西处城墙环绕，由西向东哨所塔楼环环相扣。
建城之时，风氏祖先定下规矩，伏妖城每多一位新生儿便再多加一块砖石。八百年来，伏妖城已多了六道城墙。
近千年间任诸昭风云变幻，卫国西境却不入国争，也没有哪个诸侯敢将主意打在伏妖城头上。
国与国争，争其领土，争其生民。
斗得再凶也不过是兄弟打架，争争家产罢了。谁当家日子还得照过。
可妖族不同，上古人族不过是妖族盘中鱼肉。若不是初代昭君同各位大君结盟，趁妖族争帝内斗，将妖族驱逐至妖境。如今的人族或许还是妖奴、鱼肉。
伏妖城与镇妖军世代戍卫昆仑妖境，诸昭之内，如何兄弟阋墙，也无有一位敢波及西境。
十五国间多有征战，却每三年派一支精锐入西昆仑镇守妖境。姜国在灭国之前，都曾遣精兵、民夫入卫。到如今伏妖城中依然有各国遗民。
往年只是偶尔有零散的妖族逃出妖境，躲藏于西昆仑山中。
上一次妖境重开，还是三十年前，所幸妖鼎不全，承受不住妖族大圣。
诸昭立即令冠军侯率五千六品上增援西昆仑，冠军侯三征妖族余孽，将妖族迫回妖境中，将妖鼎再次劈碎。
冠军侯与五千六品上也在妖鼎破碎的余波中牺牲。
这一次妖境再开，还不知要有多少诸昭人杰殒落于此。
又有多少人族忠烈埋骨西境。
风雍从小听着祖辈护佑人族的故事，如今也是平生第一次，成为故事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