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二公子已入中京,朝贡队伍一路北上,途中未做停留。”
抚泽伯笑眯眯的喝着粟米羹。
“明儿类母,性直而烈。自然不会与成国暗通款曲。”
“……”胡大不语。
“你就不问问我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安排这一出儿?”
“老爷想说,老奴自会听着。”
“你这人,无趣的紧!你当年是怎么娶到婶子的?”
“老奴生的俊俏。”
“……”
抚泽伯端起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
“罢了,不说了!”
说完死死盯着胡大。
“……”
“………”
“算算日子,开往宴国的商队将归螣了,随商队回来的还有些海产干货。”抚泽伯若有所指。
“老爷为何明知二公子不会赴宴,还要暗示鹿野伯宴请二公子?老奴百思不得其解!”
“哦?既然胡叔有惑,本伯就与你道来吧!”
呵,不见兔子不撒鹰。抚泽伯爵清了清嗓子细细道来:
“我秦氏商行十二条商道,五条途经成国,不仅好处要分润,情报也需来往,此中事宜向来是鹿野伯操持。那刺客便是成国在商队中掺的沙子。出了此事成国便是撕破了面皮,可他鹿野伯能不要脸面,我秦氏商行却不能弃了商道,一来书信往来腾出转圜的余地,二来明儿不会赴宴,也不算暗通敌国。我再修书一封,让远儿回程时与鹿野伯一晤。日后商行交给远儿,爵位由明儿继承,面子也顾及了,生意还照做。”抚泽伯捻着胡须颇为得意。
胡大:“哦。”
“……,今年府中不留海产干货了如何?一半贡与国君,另一半入库待西路商队贸易。”
“老爷神机妙算,老奴佩服!”
“海产干货,留下一成府内用吧”
“老爷英明!”
………
螣国延绵八百里丘陵沼泽,一路北上,行至朱国却豁然开朗,虽不是一马平川,但也起伏有致,不似螣国难行。
朱地多红土,传闻昭君座下圣兽朱雀被妖族埋伏陨落于此,苍天泣血涟涟,血雨下了七个日夜,染红了大地,朱地因此得名。
朱成间有苍寒山脉相隔,一座山脉将北地风霜尽遮挡于此。
成国多山,高山幽谷,盆地高原。气候虽炎热,但却不甚潮湿。
过了成国一入大昭,一马平川,天地苍茫。
这天气也干燥起来,秋日的夜晚甚至微微透着些许寒意。
这倒让在闷热潮湿的螣国待了大半年的刘遥熟悉中略微有些不习惯。
“遥师,明日便到中京了,届时与我螣国使团汇合,二位老师须先入司礼监三日,学习礼法以免冲撞了大君。”小白脸骑着马在刘遥的马车旁说道。
刘遥吃着姒姬投喂的沿途买来的昭国糕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拿起一块儿糕点递给小白脸,
“来点儿?”
小白脸摇摇头,
“学生去通知杨师了。”小白脸打马向前表示这粮我不吃。
刘遥笑了笑,回头与姒姬说着丹娘和小白脸的故事。
姒姬失笑,
“丹娘姐姐可是为小伯爷守了六年身子,这丹娘的花魁也是小伯爷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可不像孔公子,全凭诗文出捐,真金白银却一锭也见不着。”
“哦?还有这种事儿?不行,一会到了中京得审审这小白脸了。不对,你这是嫌为夫抠门儿咯?”刘遥眉头一皱。
“妾身可不敢,不过……要说小白脸,这孔乙己孔公子才是妾身养的小白脸吧。嘻嘻。”姒姬挪揄着刘遥的小号。
刘遥老脸一红,板着脸训斥:
“你还敢背着我养小白脸了!说!这孔乙己是何人!”嗯,当小白脸的是那孔乙己,与我刘遥何干?
“妾身冤枉,是那孔乙己心怀不轨图谋奴家的身子,奴家也是饮多了那下流胚子的苦酒,才糊里糊涂被他得手。”姒姬泫然欲泣。
哦?演技有所提升呀!
“那为夫要好好罚你!”刘遥做饿虎扑食状。
姒姬俏脸一红,呢喃道:
“夫君,这大白天的,人多…”
刘遥却笑盈盈的看着姒姬,
“夫人想到哪里去了!为夫只是罚你不许吃糕点而已。”
姒姬气急,又羞恼,索性把脸一扭不看刘遥。
刘遥不依不饶,递过酒囊问道:
“夫人那日坦诚相待的江湖气呢?”
姒姬气急,一把拽过酒囊,吨吨吨灌了几口苦酒,恶狠狠地瞪着刘遥:
“今晚你不许碰我!”说罢一转身,双手捂着耳朵,一副我不听你解释的样子。
刘遥暗自好笑,
“那便不碰,今晚我便去阿虎那里借宿吧。”
说完偷眼观瞧姒姬,姒姬捂着耳朵,身子却一僵,不一会儿似是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
刘遥愕然,连忙抱住姒姬连称不是。
姒姬也不挣脱,只是扑在刘遥怀里微微抽泣。边抽边说道:
“你以后,以后不许欺负我。你得宠着我。你若不宠我,这天下便再无人宠着我了。”
刘遥轻轻抚着姒姬的背,
“好,好。乖哦,我们不哭,我们思思是大姑娘啦,再过些日子说不得便要当娘啦!”
姒姬脸一红,狠锤刘遥胸口,
“你今晚便去阿虎那里借宿吧!”
刘遥:“……”
见惯了稳重知礼的姒姬,如今这撒娇羞恼的模样,倒是更惹人爱怜。
………
曹衍自那日朝堂奏饼之后,便觉着身子轻便了不少,似是解开心中包袱,身子骨也跟着轻松了。
七日之后便是诸国朝贡之日,其中最要紧的便是螣国举荐天人一事,天降天人于螣国,正是大君自昭明德的机会,只是这天人必先层层考究,若是真有特异,那自然是封官授爵,委以重任。
若是鱼目混珠之辈倒是要费些工夫,不过即便是鱼目混珠之辈,亦有其用处。
听闻螣国君所奏,这二位天人一文一武,那泺水天人不过半年时间便已聚气成火晋入六品。
荒泽天人文采飞扬,虽有狎妓的爱好,可也算不得什么毛病,无伤大雅。
若所奏属实,便启用泺水天人北上抗狄,荒泽天人留作翰林学士。
“相爷,螣国使臣已入中京外城驿馆听宣。”
“善!后日宣天人先入司礼监!”
“诺。”
………
中京城分内外二城,外城不设城墙。最外围村落田垄环绕,再往里民居、集市错落有致,“井”字形的四条大街分割出九块区域,东西为市,沿东西两街商铺、衣肆、食肆、丝绢帛行,商号镖局林立。
南北道南至禁卫营,北通天阙山。中央便是内城区,内城区又分里外,外围为显贵府邸,相府候府。各司各监处理政务之所。
再往里便是昭德王城,一条护城河环绕,四桥八门,设城墙哨卡。由南至北,南外围三省六部、国师府、都督府拱卫,中央昭德大殿,东西设东西二宫,殿北乃昭君居所,明德宫。明德宫西为禁湖,东为锦苑。
此时刘遥一行正流连外城西市商圈食肆,众人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刘遥看着街上赤发碧眼的异族商人啧啧称奇,
“大昭诸国纷争,居然还有异国商旅?”
小白脸的弟弟秦知明一拱手,说道:
“诸国争端终究是大昭内务,商人行商图利而已,便是战时亦有商号行迹,更何况此时诸国虽有争端,但却诉诸于朝堂之上,并未真的动起刀兵。”
“善!”
百里虎背上背着小猪佩琦,左手捧着一只八宝烧鸡,右手拿着胡饼,身后跟着默默买单的秦知远。
“大哥,父亲有书信令我交予你。”前边的秦知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秦知远。
“你看过告知我便可,你我兄弟何需如此。”小白脸忙着结账示意秦知明看了就行。
秦知明微微沉默,
“兄长有所不知,此信恐怕事关我秦氏在成国商号事宜,我便不看了。”
小白脸一愣,接着微微叹息,接过信来,拍了拍秦知明的肩膀。
“阿弟,父亲与我说的,便无不可说与你听。无论生了什么变故,你我二人都不可生了嫌隙。”
秦知明脸色复杂,沉默着点了点头。
小白脸也不看信,只是盯着秦知明说道:
“阿弟,如今身处大昭,当务之急是朝贡之事,你有何疑惑芥蒂,归螣路上为兄与你细细解释。”
兄弟俩正说着话,忽然百里虎大手一拍秦知远肩膀儿,一指身后。
“大侄砸!给钱!”
百里虎正排着六七个小厮跟着讨要银钱。
秦知远冲弟弟一笑,便转身结账去了。
这兄弟二人说话也没刻意避着杨逍刘遥二人,杨逍笑笑,开口道:
“二公子向来如此,为人刚直忠厚,府上老人都说二公子类母,不像大公子般诙谐。”
“哟?秦府家事儿,你杨胖子门清啊!”
“嗐,毕竟当了半年便宜老师。”
“你都教什么?玩火尿炕?还是狎妓?”
“……”
一旁秦知明接过话头:
“遥师此言差矣,杨师渊博,无论是商号或是军阵之事,都能指点我与兄长。我兄弟二人受益匪浅。包括南越一战,杨师坚壁清野之策实乃大家之言。”
“嘿嘿,雕虫小技,雕虫小技。”杨胖子洋洋自得。
“我说怎么能被南越给锤了,你教的啊?”
“………别说了,对波吧!”
两人厮打在一处,却也有分寸,并未在这中京城内开无双,只是用了普通人的气力。
………
“这二位天人,属实有趣。”
御书房内,昭君和曹衍听着内官对螣国使团的秉报。其中对话,沿途买了哪家商贩的东西,买了多少,事无巨细,竟丝毫不差。
“那螣国抚泽伯一事,大君不必介怀。秦通有城府,智计深,却知进退,心思也大多在商队上。倒是他这两个儿子,不是等闲之辈,若有机会一并招揽了吧。”曹衍进言。
“善。对了,那蛮族少年,也一并招揽了吧。”
“大君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