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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清净道人的茶

“第一场比试,崆峒派马骉对阵昆仑派曹安!”

眨眼间陆续有两名男子飞身落至方台,年纪皆为二十来岁,神采奕奕,气度举止亦都不俗,应该各是崆峒派和昆仑派弟子中的佼佼者,二人不多废话,相互行过礼后便动起手来。

两人似乎私底下有过协商,都未使出兵器,比的都是拳脚功夫。只见那马骉双拳抖动,使出崆峒派绝学八方神拳,气出八方,看不清他挥出几拳,只感到从他身上迸发的拳风犹如万马奔腾突向曹安!

崆峒派武学以繁杂著称,九长九短的十八般兵器无一不精,江湖上没有哪个门派能像崆峒将兵器学全、学精的。就算抛开兵器不谈,崆峒派的拳掌腿爪……门门亦都堪称绝技,那八方神拳便是崆峒派的第一拳法。

八方神拳拳风如瀑,气势如虹,曹安不敢轻视崆峒绝学的威力,立马步走七星,潇洒转身,任由万马拳风从身旁呼啸而过,反手化掌,一式昆仑派三大看家绝技之一的天星掌法“千手推星”,仿若幻化千掌回击马骉,掌法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由实化虚,虚中有实,马骉面对化为千掌的“千手推星”丝毫不惧,八方神拳再次攻出,竟直接打在曹安双掌上,虚幻千掌终归于无,瞬间化为泡影!但曹安天星掌法的威力并不虚八方神拳,拳掌相对,内力激撞,两人同时被爆发的内力弹飞十步,你来我往之后谁都未占得分毫便宜!

台下爆发如雷的掌声和惊呼,万拳出击,千掌回敬,崆峒派八方神拳对上昆仑派天星掌法,第一场比试一开始双方就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如何能够不点燃全场人对武学的热情!

呼声不停,比武继续,静坐凉亭内的沈易安只瞧了台上激斗的二人一眼,一双明亮的眼睛便盯在桌面的香炉上,转眼再瞧其他凉亭,桌上亦都燃放有香炉,并非无垢山庄的亭子才有。

四周浓溢的桂花甜香充斥整个会场,鼻中闻到的尽是桂香,香炉中散发的味道几乎一点儿也闻不到,略显多余。桂香满秋本已是上天良赐,案上添香反倒煞了金桂满堂四溢秋香的天然之景。

沈易安多瞧了两眼,也未放在心上,案上添香本也是正常之举,武当派若将案上的香炉撤去,反倒显得过于小气缺乏武林泰斗该有的格调。

沈易安正欲将目光瞧回方台上,眼角瞥见一袭修长粉红身影蹬上凉亭,不待转过头去瞧,已听见李若芙那活泼的嗓音:“慕容姐姐!”她竟不由分说在云无心旁边唯一还空着的椅子坐下,眉眼桃花,泛笑如霞,目光神情中洋溢既见君子的欢喜雀跃,她兴奋说道:“慕容姐姐,你们真的来了!”

沈易安笑道:“既说过会来,那便不会缺席。”

李若芙斜了沈易安一眼,又对慕容回雪说道:“姐姐近日可好?长安一别后我可真真一直担心你……挂念你!”

慕容回雪泛起微笑,柔声道:“一切安好,让妹妹挂心了!”

云无心将头凑近沈易安,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怎会结识霁月山庄二小姐和武林第一美人慕容回雪?还跑到长安去了?”回想长安的经历,沈易安如今还觉得头大,只苦笑简单回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对于突然跑过来的李若芙,云无心并不抗拒,沈易安能够笑颜以对的人,他向来都尽礼相待。转头望向隔壁的霁月山庄凉亭,李傲霜华发苍颜,清风正骨,也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这边,云无心报以微笑,那边精神矍铄地回以颔首,平日来往不多的两大山庄算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云无心回过头,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两杯水,一杯递给李若芙,一杯递给慕容回雪,笑着说道:“二位请用茶!看来易安艳福匪浅,短时间内竟能结识江湖赫赫有名的霁月山庄二小姐和慕容姑娘,无垢山庄也是深感荣幸!”

慕容回雪自幼生在家中,长在家中,慕容家出事之前,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万安山下孙神医的药庐,她从来不知自己在江湖中的名声。慕容海听说外头传闻自己女儿是武林第一美人,也只是无奈地一笑置之,心中只能怪自己在宝贝女儿及笄那年,请来丹青圣手刘如画给她作了一副画像,笔墨勾勒,绘形绘色,宛如慕容回雪的脸贴近纸面就将美貌留于纸上,丝毫不负丹青圣手的美名。

慕容海跟夫人看着画像都如同看着女儿真人一般,对刘如画的妙手赞不绝口,就连慕容回雪自己,都仿佛是在瞧镜中的自己。这本也是好事啊,坏就坏在同样的画刘如画画了不止一副,还未告诉慕容海一家,自己偷偷带回家去,就挂在厅堂最显眼的位置。

要知道,文人的家时常有人拜访,往来都是些雅士才子,瞧见慕容回雪那副画像,皆怀疑刘如画是否仙遇洛神将她描摹下来,赞叹不已。

那些个文人骚客惊叹之余,自然少不了赋诗赞颂,以表达对画中绝美天仙的仰慕之情,偏偏刘如画还一时嘴瓢泄露了慕容回雪的身份。

此后“洛神仙降慕容家,芳姿仪容冠天下”云云的诗句迅速传遍整个江湖,造访刘如画想要一睹画像的人日益增多,慕容府的大门更是车水马龙,只瞧画像还嫌不足,纷纷想要一睹慕容家小姐的真容。慕容海一把老骨头愣是硬生生将来者全都拒之门外,可把他累坏了好一阵子,风头才渐渐压下去,自此却留下了慕容回雪“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声。

外头议论热火朝天,家里人在慕容回雪面前却对此闭口不谈,所以慕容回雪从来不知,深待闺中的自己竟已有了全天下女子都羡慕嫉妒恨的美名。云无心说自己赫赫有名,她表示诧异,问出口来,云无心便将“武林第一美人”名号的由来解释一遍,慕容回雪才幡然知晓。

李若芙道:“云庄主果如传闻所言诙谐风趣,不像某些榆木呆瓜,将福气当成是霉运。”

沈易安还在笑,被扣上“榆木呆瓜”的头衔他也只能笑,只是笑得不像云无心那般愉快罢了。

云无心又倒了一杯茶,转头端到沈易安面前,一脸的幸灾乐祸,说道:“来,榆木呆瓜,喝下这杯茶说不定就能开窍了。”

“他喝不惯武当的道茶。”玄清突然出现,双手捧着托盘走上来,托盘上是一个有些老旧的紫砂壶和两个紫砂杯。

沈易安问道:“你怎么来了?”

玄清将托盘放在桌上,负手立身一旁,悠悠道:“来给你送茶,刚沏好的,喝吧。”

云无心认识玄清,也知道他是沈易安的朋友,但他送茶来是在整什么古怪,他一时不太明白,伸手便打开紫砂壶盖子,靠近鼻子嗅了嗅,道:“你这是什么茶?”

“道茶!”

云无心笑道:“你不是说易安喝不惯武当的道茶吗?”

“这壶茶不同。”

“有何不同?”

“沏茶的人不同,这壶茶是我师傅特意沏好让我送过来给易安和慕容姑娘品尝的。”

云无心满脸的难以置信,惊讶问道:“你说这壶茶是清净道人沏的?!”他曾跟山庄中人开过玩笑:“天底下只有两件事情最难,其一是娶武林第一美人慕容回雪,另一件便是尝一口清净道人亲手沏的道茶!” 即使他是天下第一山庄庄主,自认为天底下没有什么难得倒他,唯独这两件事,他策马扬鞭也望尘莫及。

清净道人虽被称为老古怪,听起来是个不靠谱的老不正经,但在于茶道和棋道两个方面,他当之无愧笑傲天下。他一生至今活了九十载,前三十年在武当山潜心练武修道,中间三十年闯荡江湖,比武没输过,下棋也没输过,还沏得一手好茶为江湖中人赞颂,最后三十年把一切都看淡回到武当山上归隐闭关,过起淡泊恬静的悠闲生活,再不过问江湖,任世间天崩地裂风云变幻他也不瞧一眼,就算世人斥巨资捐赠香火再想专程来武当山讨一杯他亲手沏的茶,也是一律被“诸位不配”无比嚣张的四个字堵出山门。

如今清净道人的茶就摆在云无心眼前,他心情那个激动啊,捏住壶盖的手止不住颤抖。他不由分说,一手端壶一手举杯正要倒茶品茗一番,却被玄清不知何时伸来的手拦在空中:“我说了,茶是给易安和慕容姑娘的。”

茶是特意给沈易安和慕容回雪的,他们两人能喝,旁人却不能喝,云无心算是听出来了,眼睛里流露的失落、不甘没有人能形容,近在咫尺仿若天边,他委屈道:“不必如此较真罢!我就只尝一口!一小口!”两根手指比划出细如发丝的缝隙。

“不行。”玄清的声音很冷,冷到足以在云无心心中下起鹅毛大雪,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沈易安故意联合玄清弄这一出来整他,脑中甚至闪过就算跟玄清动手,也要小酌一口茶的念头。但玄清毕竟是沈易安的朋友,当着他的面动手……云无心还是……宁愿把所有失落不甘咽下肚肠去好了……

沈易安笑着看完云无心一整出内心戏,接过旧紫砂壶和茶杯,分别给慕容回雪和李若芙倒了杯茶,说道:“清净道人的茶不是轻易能喝到的,你们尝尝。”

“何止是轻易喝不到,我这个关门弟子伺候他老人家十几年,也就在他破解棋局高兴坏了的时候被赏过一回。”玄清声音里那个幽怨嫉妒,比结发十几年的怨妇还声情并茂。

慕容回雪和李若芙都小心翼翼捧起茶杯,生怕洒出哪怕一滴,她们捧起的可是千金万两都买不来的“宝贝”啊!能不小心吗?那李若芙将茶杯靠近嘴之前,还有趣地拿舌头舔了舔嘴唇,滑稽又可爱,更滑稽的是,云无心眼巴巴看完二位姑娘抿一小嘴茶,迫不及待问道:“如何如何?味道如何?”再这么下去,堂堂天下第一山庄庄主严肃庄重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咯。

李若芙道:“是比方才喝的茶更鲜醇浓厚。”

“还有一股清淡的桂花香味,鲜涩之味入口化开,涩而不苦,结合桂花甜香,余味无穷,我从未喝过如此好茶!”慕容回雪对茶赞不绝口。

玄清又道:“师傅沏茶用的水是初晨微露时,取自树上最鲜嫩那片叶的露水,一株树只取一滴,四季轮转,树木不同,茶的味道也不同,春采桃树,夏取玉兰,秋收桂树,冬撷寒梅。这壶茶水用的是用桂树露水,自然带着桂花的香味。”

云无心笑道:“玄清师傅应该从清净道人那儿学到不少沏茶的门道吧?清净道人亲手沏的茶我无福享受,要不玄清师傅你沏一壶茶给我尝尝?”

玄清眼睛一斜:“好啊,你替我抓五百只野山蛛来,我便给你沏一壶茶。”

云无心笑不出来了,野山蛛?五百只?老古怪的徒弟小古怪可不是白叫的,提的是什么古怪要求……云无心自然……不可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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