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马上就要过年了。
玄亦断每天背着那本《玄黄剑法》,抄写着那二十八个字。
老黄看着玄亦断渐渐壮实的身体,终于在年底教了他一套内功心法——《无心法》。
玄亦断每天早晨和晚上,各打坐半个时辰,按照心法所载,收气吐气,呼~吸~呼~吸。
练了两天,玄亦断终于忍不住了,问老黄道:“这内功心法难道就这么呼吸呼吸的一直练下去么?”
老黄淡淡说道:“按照心法练下去,总没错。”
玄亦断破口大骂道:“你这破心法就这几句,不是呼,就是吸,这也用练么?”
老黄无奈说道:“不要小看这呼和吸,呼吸之间有长有短,一直练下去,能做到随心所欲的呼吸,就大功告成了。”
玄亦断怒道:“说书的讲这内功那内功的,难道都是假的?”
老黄摇头道:“当然不是假的。”
玄亦断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个人生闷气。
……
这天早上起来,老黄说道:“我们进城,买年货。”
玄亦断毕竟还是孩子,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老黄笑着道:“先打坐。”
玄亦断不情愿的又开始呼~吸~呼~吸。
天很冷,好在没有风,饶是这样,也冻的二人鼻子生疼。
好不容易下了山,玄亦断看着老黄问道:“走着去?”
老黄说道:“有钱为什么要受那个罪。”
说着带了玄亦断去了最近的一个村庄,很是出了些钱,租了一辆牛车,又买了一床被子。
二人就钻在被子里,赶着牛车,洛南去也。
这一路……还是不提了。
中午时分,二人到了洛南县城,先找了一家客栈,吃了饭、泡了澡,闷头睡了一觉。
傍晚时分,二人溜达出来,铆足了劲要狠狠花一笔。
洛南县城不是很大,不怎么繁华,他们来的不是逢集的那一天,所以城里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不过城里并没有多少年味。
老黄和玄亦断都有点失望,直到每人缝了一件袍子,换上新衣服时,才开心起来。本来袍子是要等两天才可以拿到的,架不住老黄的再三抬价,店主终于让他们在做好的袍子里挑了两件合身的。
路过一间胭脂店,玄亦断便不走了,羞红着脸对老黄说道:“我进去看看,不用花你的钱。”
老黄呲呲牙,走进了隔壁的小饭馆。
玄亦断看的眼花了,也不知道该买什么。然后怯怯的问道:“女孩子常用的是什么,很贵的那种。”
店老板是一个胖胖的女人,磕着瓜子,随手拿出一个木盒来,放在柜台上。
玄亦断从怀中掏出一些钱币,递了过去。
胖女人看了看,收起木盒,认真磕起瓜子来。
玄亦断的脸红了,愤愤的摸出一个手镯,扔在了柜台上。
胖女人扔掉手中的瓜子,连连呸着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拿着镯子,眼光直了。
看了一会儿,胖女人忽然朝着里屋骂道:“整天就知道睡,赶紧给老娘滚出来,老娘丢的手镯找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胖大汉揉着眼睛从里屋门里出来,嘴里嘟囔道:“你丢个锤子手镯……”
抬眼看到女人手里的镯子,一把抢过来,哈哈笑道:“果然是你前几日丢的。”
胖女人指了指玄亦断,那胖大汉看了一眼,将手镯揣在怀中,隔着柜台一把提起玄亦断,喝道:“物归原主,老子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玄亦断被那大汉一推,跌跌撞撞几步退出了店里。
玄亦断恨极,想要回去讨要,又不是那大汉的对手,叫老黄,老黄又不会武功,说不定人家连老黄也收拾了。
站在门口,听着店里二人的笑声,玄亦断攥紧了拳头。
城里从来都少不了乞丐。
玄亦断找到一个坐在墙角伸手在破棉衣里摸虱子的少年乞丐,张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直哭得那乞丐手足无措,从身上摸出一文钱,递将过来。
玄亦断把先前要买胭脂的铜钱递了过去,哭着说道:“我大伯和大婶前两年霸占了我家的店铺,我这次和娘回来向他们讨要些钱,结果竟被打了出来,这些钱给你,你再多叫些人去他家店里乞讨,最好砸了这店才好,我要他们知道欺负人的下场。”
说完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翡翠玉来,一并交给那乞丐,抽泣道:“这是我过世的爹爹留给我娘的,我都给你,求你了,替我和我娘出了这口气。”
那乞丐听了,满脸怒容,推回玄亦断给的东西,恨声说道:“你说的是哪一家?”
玄亦断道:“你收了这些钱我才告诉你。”
那乞丐收了铜钱,却是没要那翡翠玉,玄亦断死活不让,最后作势要摔时,那乞丐才收了,笑道:“暂且替你保管着。”
问清是那家胭脂店,那乞丐呸了一声,骂道:“早就看他们夫妻俩不是好人了。小兄弟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些人。”
玄亦断从小黄家暗格里抓的那一把,一直觉得是不义之财,加之在他心里,没有什么金钱概念,又见这乞丐这么可怜,说什么也要给他一些。本来在店里,他就想着拿镯子换胭脂的,怪就怪那夫妻二人吃相难看,惹怒了玄亦断。
不一会儿,那乞丐带着十几人来了,大都十五六岁,正是不怕事的年龄。
那乞丐抱拳道:“在下梁少远,这些都是我兄弟,今日便替兄弟你出了这口恶气。”
梁少远也就十四五岁,显然是这些少年乞丐的头。
玄亦断也抱拳道:“在下玄亦断,感谢梁兄和各位哥哥了。”
众少年乞丐便浩浩荡荡杀向了胭脂店。那胖夫妻二人很多年后,看到乞丐依然是心惊胆颤。
小饭馆里,老黄叫了一盘牛肉,一碟花生米,打了半斤酒,一个人饮了起来。
喝了二两多时,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小二跑出去看了一会儿,回来兴奋说道:“老胖家的铺子被乞丐砸了!”
店老板瞪了他一眼,喝道:“做事去!”然后小跑着出去看热闹去了。
老黄心道,莫不是那臭小子惹的事吧,想出去看看,站起来了又坐下,夹了块牛肉吃了,笑道:“惹事才好。”
小二恰好听到了,撇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黄喝了一口酒,吧唧这嘴说道:“不会惹事,能成什么大事?”
小二心道,老子倒是想惹事,惹了了得了才怪。
过了一阵,吵闹声下去了,然后就是一嗓子高亢的哭声,又尖又细,竟然不带转弯。
至于后面说了些什么,老黄没有听到,因为玄亦断带着一群人进了店里,吵吵闹闹,每个人脸上都闪着奇异的光。采用暴力手段做了自以为正确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是这样。
玄亦断点了很多菜,买了很多酒,然后让老黄结了账。打包了,跟着梁少远一起走了。
胭脂店被砸的不像样子,玄亦断的手镯也要回来了,那个木盒,自然也揣在怀里了。
梁少远还好,其他人就说不成了,一进店竟是揪着胖夫妻俩一顿胖揍,甚至还有人掏出了刀,吓了玄亦断和梁少远一大跳,梁少远一脚踢翻拿刀那少年,怒骂道:“现在还不用放血,给老子收好。”
胖夫妻看见刀的恐惧竟是没有听到这句话的恐惧来得厉害。未知的事才更恐惧。
这些少年,大多是孤儿,平日里遭人冷眼,受人欺负,可是一旦动怒了,那真的是什么事都敢做。
混乱中,胖女人除了被揍,还被人很是摸了几把。
唉……
梁少远带着大家走了一段路,拐进一个胡同,进了一个院子,玄亦断才住了嘴,停止了给梁少远的讲述。
梁少远吆喝了一声,大家就地摆好酒菜,盘腿坐了下来。老黄和玄亦断也跟着坐下。
梁少远倒了一碗酒,一口干了,然后说道:“玄兄弟给了我一块玉,一个镯子,可以换不少钱,明天换了钱大家分了,不要乞讨了,找点事做,我要出去拜师学艺,闯荡江湖!”
说完哈哈一笑,拍了拍玄亦断的肩膀,认真说道:“谢谢你的出现,我也要和你一样,闯荡江湖。”
玄亦断笑道:“外面的世界,值得出去。单就商州城,不知比这洛南县城繁华多少,更不用提长安城了。”
梁少远等人哪里去过商州长安,一时心潮起伏,都想着一定要出去看看。
老黄笑笑,端起身前的酒喝了一口,看着梁少远道:“你若是想闯荡江湖,明日便跟着我们走。”
梁少远看着玄亦断,问道:“这是你爷爷?对了,你娘呢?”
玄亦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梁少远说道:“都是我骗你的,那店老板不是我大伯,不过他欺负我是真的。”
梁少远摆手道:“只要他不是好人,你骗不骗我有什么关系。”
老黄看着梁少远,心里着实喜欢,开口说道:“我是他师父,你明天跟着我们走,我带你习武。”
梁少远听闻此言,看了看玄黄二人,点头应了。
“今夜不醉不归,来日看我江湖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