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马车停在了商州城外,老黄下了车,给了些银子打发了车夫,自己驾着车,穿城门而过,进了商州城。
玄亦断掀开车帘,看着陌生的商州城。看了一会儿,便躲回车里去了,见过长安的繁华,再看其它地方,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走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老黄去了一间铺子,一会儿又回来,从车里扔进两个布包来,接着又赶着车继续前行。
玄亦断打开布包,都是铜钱和金银,心里想道,看来老黄和小黄他爹一个样,也是一个闷声偷人发大财的人。
在商州城里,就这么走走停停,吃的、喝的、铺的、盖的……车厢里都被填满了,玄亦断只好钻出车厢,坐在了车辕上。
看着老黄,玄亦断皱眉问道:“老黄,你偷金银财宝也就算了,连被子也偷,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老黄怔怔的看着玄亦断,过了半天,方才笑骂道:“偷你大爷,这本来就是咱的,这商州很多店铺,都是万户衣的产业,咱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玄亦断听到万户衣三个字,连忙扭头看着街边的大小商铺,也不知道是不是万户衣的产业,反正看起来,都觉得亲切无比。
老黄用劲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浓痰,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用力甩了一鞭子,马车便得得得的快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穿城而入,又穿城而出。
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玄亦断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在商州住么?”
老黄摇摇头,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山里。”
玄亦断心里没来由的失落起来,要是住在城里,秋月姐姐说不定也来商州,可能恰巧就遇着了,住到山里,每天不是老黄就是鸟了。
老黄好像猜到他心里想什么似的,头也不回的说道:“四年以后,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这几年,只能和我老老实实的在山里待着。”
玄亦断心想,老子要想走,你个糟老头子照得住?不过嘴上却是连连说道:“山里好,山里好,有你还有鸟,生活乐淘淘。”
老黄呼呼喘着气,怒骂道:“你先人……”
玄亦断撇了撇嘴,说道:“你要是能把我先人骂出来,我感激不尽。”说完一阵黯然,心想道,我莫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老黄也没再说话,马车就这么走着,走了两天,到了一座山的脚下。
老黄从车上取下所有东西,用一根绳子绑了背起,剩下的几个包裹,让玄亦断背了,一老一少,找了条不是路的路爬了上去。
那匹马在山脚吃了一会儿草,扭头望了望爬了一截的二人,然后甩甩头,走了。
玄亦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望了望天边快要落山的太阳,埋怨道:“放着好好的城里不待,偏要来这破山上。”
老黄哼了一声,自顾自说道:“此山名曰阳虚山,上古大侠仓颉在此习武,练就神功,留下二十八字天书。天下百姓皆以为是仓颉创造的字,其实,据传言这二十八字内蕴含着无上武学奥妙,搭配《圣光经》研习,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玄亦断如听天书一般,愕然半晌,方才问道:“既然这二十八字这么神奇,我们在这山上,岂不是会遇着很多厉害的人物?”
老黄摇头道:“这二十八字的传说,当今世上没有几人相信,你我在此,想要遇着些厉害人物,怕是不易。”
玄亦断呸了一口,冷笑道:“二十八字传说?老黄,你是厨子,不是说书的。”
老黄叹了口气,许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愣神了一会儿,然后咳嗽一声,背着东西继续向上走去。
玄亦断又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起身。
仓颉,被世人称为仓颉先师,武林中人多称其为仓圣。据史书记载,仓颉相貌奇特,双瞳四眼,喜好观察星宿运动趋势和各种鸟兽足迹,依形造字,被后世尊奉为“文祖仓颉”。
又传言仓颉自幼喜好习武,按照所造字形苦练,竟是习有大成,终成上古一代大侠云云。
此阳虚山,据传便是仓颉造字之处,亦是其习武之地。仓颉所留二十八字,文人墨客绞尽脑汁,也是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夕阳西下,凉风渐起。站在阳虚山顶上,玄亦断不觉心旷神怡,豪气顿生,朝着众山高喊一声:“你大爷……”
喊将出来,不觉想起陈御风来,心中一痛。
远山回应着:“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
老黄也是精神一震,负手而立,俯瞰山下,说不出的潇洒。
一老一少看了一会儿,然后便也觉得就是这样,兴趣索然。
老黄看了看天色,提起包裹,沉声说道:“回家。”
玄亦断心中各种咒骂,回家?回你大爷!
老黄找了一处平坦一点的地方,招手对玄亦断说道:“来,就这里。”然后带着玄亦断砍了几棵树,忙活了半天,搭了一个小屋子。
“这就是……家?”
老黄满意的点点头,提着包裹进去布置了。
玄亦断席地而坐,摸出怀中的荷包,一个人在那傻笑。
简单吃了点东西,二人便到头就睡。
半夜里,玄亦断钻出屋子,老黄睡觉太吓人了,磨牙、放屁、打呼噜,没有消停过一会儿,看来,明天得自己搭一个屋子了。
老黄要在这山上住四年?玄亦断觉得头都大了,一定要打消他这个念头,最好等秋深了,就搬回城里住。
……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玄亦断靠着“门”,沉沉睡了。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叫醒了玄亦断,天色尚早,这荒山野岭的,玄亦断也不敢到处乱跑,说不定有狼,还有其它猛兽。
老黄打着哈欠从屋里钻了出来,看了一眼满脸被蚊虫叮了的玄亦断,呵呵笑着道:“不错不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晚继续在外面睡着。”
玄亦断冷着脸说道:“睡的那么沉,也不怕狼把你吃了?”
老黄笑道:“昨晚我已经在这周围撒了药,猛兽们躲都来不及呢。”
说完返身回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饼,扔给玄亦断一个,蹲在那里大口吃了起来。
玄亦断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这日子,怎么过啊?
老黄几口吃完,拍了拍手,严肃的看着玄亦断。
直把玄亦断看的饼都不知道该怎么嚼了,才说道:“万户衣把你托付于我,我便要信守承诺,带你四年。”
“这四年里,你要读书识字,要练功习武,还要……学会厨艺,嗯,厨艺。”
玄亦断看着老黄,吃惊问道:“你会武功?”
老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说不出的萧肃,缓缓说道:“有《圣光经》,我有把握四年内让你成为武林高手。”
玄亦断兴奋不已,急忙说道:“那就开始啊,还磨叽什么。”
老黄白了一眼玄亦断,捡起地上的树枝,写了三个字,玄亦断凑身过去,看了半天,问道:“你这是写的猪狗羊么?”
老黄摇头道:“连猪狗羊也不如。”
玄亦断奇怪问道:“那是什么?”
老黄淡淡说道:“你的名字!”
玄亦断也不恼,看着地上的三个字,真是威武霸气啊!
老黄扔下树枝,说道:“这两天先写会自己的名字。”说完转身回屋,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玄亦断拿着树枝,蹲在地上,照猫画虎的写了起来。
太阳出来了,玄亦断恼怒的扔了树枝,这个“断”字,真特么难写啊。
接下来两天里,玄亦断不知道写了多少遍自己的名字,树枝也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暗地里把老黄祖上三十代也给骂完了。
终于,这三个字写的像模像样了,玄亦断越写越觉得自己厉害,写的也越来越认真,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急躁和不耐烦。
老黄旁边瞧着,暗自点头。
又认真写了一遍,玄亦断觉得十分满意,站起来左看右看,得意的不行。
老黄冷笑道:“让你写字,是锻炼你的沉稳,不是让你嘚瑟。”
玄亦断充耳不闻,点头说道:“这字,横平竖直,霸气十足,这名,啧啧啧,真的算得上天下最好听的名字了。”
老黄哼了一声,抬头看着天空,心想,这小王八蛋,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少女啊。
玄亦断的声音又传来:“老黄,快给我教其它的字,学会了我要写信给万叔叔和秋月姐姐。”
老黄气得拿起树枝,在地上刷刷的写下几个字。
玄亦断瞧去,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字吗?
老黄地上写的是——魑魅魍魉!
玄亦断心中又把老黄祖上三十代骂了一遍,然后捡起树枝,蹲下来照着写了。
越写越烦,越写越怒,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折断了树枝,扔到地上,又不解恨,抬脚猛踩一顿,心中骂道,这特么谁造出来的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