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之水,汹涌澎湃,奔腾不息,即便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也爆发出勃然的生机。
千里大河,也就这处没有冰封。
若说这滔滔不绝的大河乃匍匐在中原大地的巨龙,而壶口便是巨龙的心,巨龙的魂,领略壶口风光,天下再无胜景。
这一日两个俊朗的青年正好路过壶口,见水流不息,奔涌咆哮,气势惊人,便心生蓬勃之意,遂撑起伞伫立于壶口岸,看瀑布飞龙,大河走蛇,叹为观止。
杨云锋轻轻揽着阮心秋,手比划着指向磅礴的水流,忽然仰天长啸,顿时豪气干云,心胸变得无比宽阔,只觉胸中充满一股绝世浩气,欲跃入涛涛河水中,化龙而飞,与天公试比高。
阮心秋则轻轻倚在杨云锋肩头,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飞腾的龙魂,嘴角露出恬淡笑意。
她没有杨云锋这样气吞山河的气势,也没有杨云锋那种与日月争辉的雄心,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只愿陪在心爱的人身边,看他指点江山,看他平步青云。
“只要锋哥哥好,我便好。”她如此想道,缓缓闭上双目,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这寒冷的冬日,也因此刻二人嘴角的笑容而变得暖和。
江南的雪,不似北地风雪那般粗豪雄壮,却又是另一番小家碧玉般的柔情风味。
镇江古渡口,沈岁寒伫立在江畔,等待着乘船渡江,忽然若有所觉,陡然睁开双目,便看见一片晶莹的雪花从眼前飘落,倏然又随风而去,刹那不见踪影。
接下来,便是一声无言的叹息。
他御剑飞行,一路南下,不过一夜时间,便赶到这古渡口。此时天刚蒙蒙亮,飞雪中看不见日出的景象,恐怕今日是无晴了。
沈岁寒咀嚼着“无晴”二字,心里生出分从来没有过的落寞,无心飞行,索性从天而落,缓缓走上数里,到古渡口等待渡船。
雪日里如此行动,若是他人,必然算得上一番别样的风雅。然而沈岁寒却和“风雅”二字沾不上任何关系,他伫立于江边,目光空洞,脑中浮现的尽是这些年来和阮心秋度过的每一寸光阴。
向来眼里只有天下家国的凌云骄龙,今日也为情而愁。
此情此景,若是熟人见了,定然会为之叹息。
而今日正好有一个熟人将他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而后轻声叹息。“船家,看见那个身穿青边白衣的年轻人了吗?把船驶到他身边,我要同他说些话。”涤丝尘苍白的容颜上毫无血色,说起话来话语前所未有地低沉,浑然没了平日的过人风度,也在不经意间透出自己是女儿身这一事实。
船家为涤丝尘雇佣,对涤丝尘的话不敢不从。于是半盏茶时间之后,乌篷船便驶到岸边,靠近了正出神的沈岁寒。
“沈兄好兴致!”涤丝尘强打起性质,浅笑着对沈岁寒说道,眼中多了点调笑之意,“不巧在此处遇上沈兄,当真缘分,不知沈兄是否赏脸,与丝尘一道共赏这无边雪景?”
沈岁寒闻言侧首向船中看去,正好与涤丝尘的美目相触,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你怎在这里?”他心里烦躁,先淡淡答了一声,却见涤丝尘面色苍白,立即看出她有伤在身,遂心生担忧,眉头皱起,话语也就柔和了三分,“你怎么了,看上去起色很是不好!”
涤丝尘听沈岁寒口中说出关心的话语,微微一愣,随即心生暖意,暗道:“他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顿时心情好了数分,看向沈岁寒的目光也随之多了点柔情,“说来话长,沈兄还是先到丝尘这小船内,咱们江上漫谈,看我将自己的经历徐徐述来。”
沈岁寒闻言又皱了下眉头,却没有拒绝,当即上船,于江山缓缓飘荡,看雪中千山,顿时说不出的惆怅。
似乎,他就成了这一叶飘摇不定的扁舟,无处安身,无处羁留。
只是凌云骄龙毕竟不是那种感时伤世的骚人墨客,此情此景入目,也仅仅是微微动容,而后便一脸正色,将心思深深埋在心底。
涤丝尘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便把他的心事猜到九分,不禁苦笑一下,微微摇头。
长安,当朝京师,同样也是大雪飘摇。
长安,距华山也就两百里,若御剑飞行来往二地,不过一两个时辰!
天极宗及天下正道溃败一个时辰之后,李平欣便已经回到长安了。
“嘭!”梨园之中,满身酒气的年轻将领醉眼稀松地看着戏台上梨花带雨的丽人和丽人身旁一众戏子,忽然心生一股怨气,勃然转化为一股拍击桌椅的巨力,于是刹那间他身前的小桌便化成齑粉。
声音巨大,震惊全场,所有观众齐齐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皆面露错愕,随即心生骇然。
李平欣已经拔剑而出,剑锋直指戏台上的老生,怒道:“兀那昏君,你昏庸无能倒行逆施不能抵抗匈奴强敌,却只想和亲求全,拆了人鸳鸯眷侣,算什么真龙天子!看我不斩下你的狗头,替天下千千万万身处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讨个公道!”他口齿不清,话语前后矛盾莫名其妙,听着却让人万分胆寒,不由色变。
这人明显是借着酒疯,借着戏曲的内容,骂当今圣上!
有心人大叫不好,不由暗暗摇头,心知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和他的父母妻子恐怕没有多少时日可火了。
本朝文字狱颇为兴盛,如此言语,恐怕株连甚广啊。
然而那李平欣却并未停止叫骂,又破口骂了好几句,方醉醺醺地跌倒在椅上,一脸寥落之意。
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儿跑到身边,一双明媚的眸子透出亮晶晶的光芒,着实让人喜爱。
看着这两岁大小的小孩儿,李平欣心中怒火顿时平息下去,长长喘口气,而后将目光移到这小孩儿身上,柔声问道:“小孩儿,你是谁?为何要到我这里来?”
那小孩儿似乎并未听懂他的话,一脸茫然,清澈的眸子中透出分不解。
李平欣见状洒然一笑,伸手摸了下小孩的头,嘴角的笑容却在这一刻凝滞了。
他缓缓抬头,看着远处焦急走来的女子,刹那间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