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忙什么?”素已闲好奇得盯着明显正在走神的唐叔定,没话找话道。
素已闲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俄克·拉何托整日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见到就问梅卡隆·奥列斯梅森去哪了,好家伙,他怎么知道?!
翼冰洁更不用说了,也是不见人影,不过这倒是可以理解,素已闲想了一下雍丘的药,别说是翼冰洁了,就算是他,也肯定躲的远远的。
“没忙什么……”唐叔定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素已闲自来熟勾搭着唐叔定,神秘兮兮说道:“那个唐……唐,嗯,对了,小唐,审判塔来人了,听说还是个大美人儿,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一旁跟素已闲这段时间混的很熟的逻系学院学生,将素已闲胳膊扯下来:“去去去,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你别招惹人家。”
素已闲一下子就兴奋了,两眼发光,拍了拍唐叔定的肩,打趣道:“你小子可以啊!真没看出来,藏得够深呀。”
唐叔定微不可察皱了皱眉,抿着薄唇没有说什么。
素已闲勾住爆料八卦的人催促他道:“快说,快说是谁,漂亮不?”素已闲只差在脸上写上,求知欲爆膨几个字了。
“云氏山梦”唐叔定竟出乎素已闲意料主动回答了。
“你别欺负刊周。”
“不不……不是吧!云梦山!!”素已闲扯着刊周的衣袖目瞪口呆:“唐兄,你是受什么刺激,想不开了吗?”
刊周将自己的袖子抢救回来:“唐叔定可是成王后辈,出自名门望族,怎么不能娶云梦山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云梦山!云氏!这分明就是朝国国姓!云氏这代人丁凋零,云梦山虽是朝国旁系,可却是国主亲定的未来女皇。”
所以,这到底算是谁娶谁啊。
“胡说八道!”刊周:“女皇怎么会来逻系学院,姓云的那么多,你凭什么说云梦山就是那什么朝国旁系?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素已闲罕见地闭了嘴,素已闲想杀了上一秒那张嘴就来不动脑子的自己。
天他干了什么愚蠢至极的事儿!他居然一时口快把国家机密给吐出来了。
他家防御森严,他爹又是个武夫,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书房,多数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写的最多的就是军饷不够要钱!
他非要跑去学晶石科技时被他爹关在书房里罚禁闭,闲的真是快长草了,就没事翻着看了两眼。
谁承想,这居然是条还处于保密阶段的消息。
——他闯祸了。
素已闲讪讪笑了两声,想着赶紧转换话题:“瞎说的,瞎说的,走吧,走吧,我们去看审判庭的大美人儿,去晚了可就没有位了。”
刊周还好,露出一个,我早知道你是在吹牛,你果然是个骗子的表情,嫌弃的看着他。
唐叔定看了素已闲一眼,不过没有说什么。
朝国国主是个聪明人,并且野心勃勃,嗅到了机遇,安排好了一切……他无能为力。
逻系学院的校长是个老狐狸,并且是成了精的那种。听说审判庭要来人,事情闹大了,不忧返喜组织了一场讲座。
素已闲他们到时,现场已经挤满了人,放眼望去,不见下脚之地。
“啊,居然是精灵!”刊周有些惊讶。
“审判庭来了三个人,这个是来招新的。”梅卡隆·奥列斯梅森幽幽说道。
逻系学院的小算盘,打的贼溜,可人家审判庭的人也不是傻子。
素已闲:“你你……怎么在这!?”
“看美人儿啊。”梅卡隆·奥列斯梅森理所当然:“醉淋漓,楚小倩,寻白羽……大家全都来了!”
“审判庭要招人?”唐叔定低沉问道,审判庭这时找人,太微妙了。
审判庭作为维持平衡的组织,有着极高的权利与威严,想加入的人只多不少,又怎会缺人?
梅卡隆·奥列斯梅森冲着台上的人,扬了扬下巴:“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台上的人被团团围住,只能勉强看到上半身,身材清瘦高挑,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高高挽起,干净利落。
容若冰玉,神光照人。
唐叔定不太会形容人——好看。他脑海中有短暂的几秒只剩下这一个词再回荡。
梅卡隆·奥列斯梅森拉了唐叔定一把:“喂喂喂,往旁边挪挪去……雍丘那边还有位置,你们去哪里。”
讲座很快便开始了,无人言语,静悄悄一片。
“大家好,我是审判庭,外调侦察科,精灵族,古碳瓦·得……”
“哐当”
早已经关闭的大门,突兀的又被人打开。大片的阳光轻柔撒落下来。
动静太大,全场的人都下意识看向大门。
台上的人,也停止了讲话,静静看着来人,有些惊讶,甚至掺杂着惊喜。
一别经年,不知安好?
这一回,他站在暗处看向来人,来人终于在了光下。
仿佛一梦南柯,世是颠倒不可追忆。物是人非,断肠空。
他们跨过十年光景,再度重相逢。
“你——”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
然而,没有下文了。
门猛得一关。
那人便消失不见了,如青烟一般消散无痕,如果不是在场的人,他真的以为自己着魔了。他想过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出现最多的是对峙、追杀,甚至他最终只能找到尸体。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你让我记住的,我欠你一条命,你怎么忘了?
——这么久了,你去哪里了?我一直都在找你……
——你还是……邪灵的人吗?
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说出口,这些疑问他反反复复思考了很久。他想得到答案,又害怕答案。
也许是认错了,十年,那人容貌和他记忆中大不一样,年龄也对不上。
古碳瓦·得自嘲笑一下,他真是疯魔了,看谁都像是故人。但他手上浅色的印记,那一瞬似乎是亮了一下……
另一边。
翼冰洁的情况很糟糕,而且这一段时间都很差。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画面像流萤被惊动如潮水般涌现,头痛欲裂。
——审判庭的人找上来了。
之前摄人心魄的声音,又趁机在翼冰洁耳边,亲呢低喃蛊惑:
逃不掉的,你看,过去的一切不都找上门了吗?
你注定要回去的,不回去你留在这里乖乖等被抓吗?
时间够久了,力量在一点点恢复,失控仅是时间问题。
你不杀他们,可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呀。
你手上的血,洗不干净的,你当初是自愿踏入深渊的,自愿的……
“闭嘴!”
“你会回去的,毕竟你属于那里……”
“我还什么都没说。”来者是唐叔定。
翼冰洁是雍丘邀请来的,雍丘知道翼冰洁肯定不会来,就骗翼冰洁有事找他,结果人不但姗姗来迟,门都没进跑了。全场的氛围古怪,让雍丘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雍丘坐的位置太靠里,因此唐叔定替雍丘追了出来。
翼冰洁猛得一抬头,身上的兜帽滑落了下来。
唐叔定呆住了,他看见了翼冰洁的眼睛,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竖瞳,黄金色与冰蓝色异色瞳孔,十分具有压迫感和震慑力。
“这不可能……怎么会……没有一头人型兽能踏出无忌森林的核心禁区。”
唐叔定面前的翼冰洁却如着魔一般直怔怔看着:“奈奈你怎么来了?!”
唐叔定:“……”
“奈奈你没有死对不对。”
奈奈这个名字对他的冲击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恐惧与震惊:“奈……月霖?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唐叔定很小的时候,也想过母亲,但当他长大一点后,就认识道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别的孩子可以说想母亲,他不可以,甚至连提都不行。
“母亲”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一点美好的东西。
后来他渐渐开始怨恨起那个叫奈月霖的人,生而不养……甚至让他,连父亲也一并失去了。
武王不是他父亲,准确来说是他父亲的哥哥。
翼冰洁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提问,那双通透的竖瞳缩成一条线,眼睛却睁很大大的,像努力分辨这什么,最后赌定开口:“你不是奈奈!奈奈死了,是……是我亲手杀死的……我杀的……”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翼冰洁一张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脸抽搐着,细声小声低咕着:“我让你没有……没有妈妈了。”
“她她……已经死了吗……”唐叔定问得很艰难,他感到心脏猛的抽了一下。他没想到第一次正式同人谈起她,等来的便是噩耗。
即使对此他早已有了猜测,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但这种感觉也只存在了一瞬。
也对,他母亲……不是什么好人,他想。
此时翼冰洁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是一阵一阵的杂声,窒息感强烈,眼前更是不断发黑。
“唐叔定!你在干嘛!”雍丘放心不下还是找了个借口追了出来。
“他是兽族!”
“怎么可能!你别胡说我哥他……”雍丘下意识的偏袒和反驳声,在看到翼冰洁的眼睛的那一瞬戛然而止,随后又毫不犹豫道:“是又怎样!”
并一脸戒备将翼冰洁护在身后:“你想干嘛!”
唐叔定眼眶红了,怔怔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吐了一个字。
“我……”
他有很多话想对雍丘说,说无忌森林与人类开战了,说翼冰洁的身份很可疑,说他要参战,围剿无忌森林,说他要娶妻了,就在后天……说他猛得发现自己有点,有点——喜欢你。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明明是正午,阳光明媚的照在身上,却让人浑身发冷。
他总以为岁月慢长,不以为然,他幻想,他报着侥幸,他赌他能一搏。
可他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生而有翼,没有许他长空,反而如千斤之石,使他只能匍匐,在更高的维度上,个人的命运如蝼蚁般。
“你认识我母亲。”唐叔定肯定的说道,他的语速很慢,内心在剧烈挣扎着。
翼冰洁眼睛依旧睁得那么大,视线锁定在他身上,看状态还不是那么清醒。
反倒是护在翼冰洁身前的雍丘像只炸了毛的猫,厉声反驳:“不认识!我们谁也不认识!”
“七日后天我大婚,历时还请务必出席。”
这话明明是要对翼冰洁说的,可唐叔定的眼睛却是盯着雍丘。
“去什么去,谁稀罕!”
“我去。”
很轻的一声,近乎是微不可察。
“去什么!他……他明明就是不怀好意!”
雍丘怒了,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唐叔定拦着,她第一反应就是逃!绝不能让翼冰洁被抓走!
她不怎么聪明,不知道一头人型的兽,出现在核心禁区外意味着什么,也不想知道。就像她从不过问,从不猜想翼冰洁到底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认识唐叔定的母亲;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的眼睛……不管翼冰洁是什么,人也好,兽也罢,更不在乎,他过去究竟好是坏,她不在乎!
唐叔定说完,低着头快步离去,他怕晚走一秒,就会动摇决心,既然已经跨出了第一步,哪么他就不配有后悔的余地。
小榭只剩下翼冰洁和雍丘两人。光影打在他们身上,谁都没有开囗。
翼冰洁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自己这个自封的妹妹,不再是一团感知中的轮廓。
小姑娘生得悄丽,一双眼眸极为有神采,此时正幽怨地看着自己,皱着小巧的鼻子,咬着嘴唇,打定主意不先开口的姿态。
“唐叔定喜欢你。”
显然这句话杀伤的太大,雍丘一下就忘了赌气:“怎么可能!他不是七日后就要结婚吗!”
翼冰洁垂下眼睑,也不反驳,声音冷淡的回了声。
“恩。”
雍丘见翼冰洁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样子:“我们现在卷铺盖走人吧,虽然学院还有几件衣服……我编了一半的花篮,可惜下个月就成熟的咔咔草……”雍丘不想损失了,这些东西以后还会再有的,直接割舍:“我们可以去西方,走水路,三天!最多三天就能离开周顺,歧下地界……我很厉害的,我们不会缺路费。”
“你走吧,我不去。”
雍丘一下子噎住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你不走,会没命的!”
翼冰洁自嘲般笑了一下,语气甚至有些轻快:“那就拿我这条命,当贺礼好了。”
“我不许!”
雍丘声音哽咽着,红着眼眶,眼眶中泪水打着转:“我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