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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夜观枫

终于,一切幻象和光芒都在眼前黯去,我目光所及之处,仍是那一方小小的青石。

一滴血泪滑落,在青石的表面激起一朵小小的涟漪。我似乎听到轻微的声响,而后,青石上现出蛛网一般的细小血纹,崩成了碎片。而我只觉四肢百骸间都蔓延着细碎的疼痛,也像是身体就快要散架一般。

虚郅赶紧伸手扶住我,震惊道:“净灵石——居然碎了!”

“她身上封印的力量太强,若不是我及早收手,莫说是这净灵石,就连我俩也要被震成碎片了。”吟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心有余悸。

“封印……什么封印?”虚郅十分惊讶。

吟风却不答,反问道:“这个容无暇,是重华真人的亲传弟子?”

“恩,此事前辈早就知道,为何还要再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吟风沉默半晌,却只是叹一口气道:“唉~若我早先谨慎一些,便不会使用这净灵石了。此番失误对她损伤怕是极大,你赶紧带她去疗伤调养吧。”

我却勉力说道:“不……我师尊……七日之内我定要找到他!”

虚郅神色黯然,说道:“抱歉,我未曾料到会如此……不过,找寻重华师尊非你一人之事,我再去找掌门师兄商量,天机城必定为此尽力!”

而后,他不由分说地将我送回了雾隐涧,劝我服了几粒丹药,便要我留在此处静心调养。

当初徐景卿为师尊布设的阵法,如今却为我所用。不愧是西玄山秘法,我身处其中调息了几个时辰,便觉得身上的不适消失了大半。一旦身上回复了力气,我便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一片狼藉,感觉甚是难受。雾隐涧只我一人,我便直接脱了衣裳,到那瀑布下冲洗。

那瀑水激冷,此刻冲在身上,却是清爽之极。我正冲得舒畅,忽听到瀑流声中传出一阵乱响,而后有一物从瀑顶突然掉落,差点砸到我头上。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岸,警觉地盯着那落入潭中之物。却见一条小小的锦鲤从水中跃出,落到潭中的睡莲之上。继而金光一闪,鲤鱼化作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儿。

我大惊:“哪里来的妖物!”

“呜哇女侠饶命!呜呜小妖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是为了报恩!”那小妖怪童声稚嫩,样貌可爱,身上妖气也并不盛,于是我不自觉便收起了身上杀气。

“报恩?”我惊诧,“你是试剑林的小妖怪?敢跑到这里来,小心被天机城弟子大卸八块!”

“这里便是天机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它简直差点就要喜极而泣,“呜呜我还以为永远也到不了这里了呢!我不知穿过多少水脉,差点累死,总算是到了天机城!真是太好了!你是天机城人?那我想请问下,你认识容无暇么?”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我诧异万分。

“你就是容无暇?哎哟哟,真是谢天谢地!我恩人告诉我说,天机城水脉与外界相连,我妖气微弱,不会被人发现,顺着水脉就能进入天机城,果然是这样!可是你知道么,我一路行来,大多数时候都是逆流而上,而且水路大多都在地下和山腹中,黑漆漆好可怕!而且有些地方怪石嶙峋,水流湍急,你看看——我身上的鳞片都快要掉光了啊……”

我却懒得听它抱怨,一把将它拎到面前,瞪着眼问道:“说,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它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用那稚嫩的声音答道:“是我恩人告诉我的——到天机城,找到容无暇,替她传三句要紧的话。”

我无比诧异:“你恩人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带话给我?”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总之我这三句话带到,便算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了。”

“少废话,要带什么话快说!”

我手一紧,小妖怪赶紧忙不迭地点头:“第一句是,对不起;第二句是,你师尊在红枫镇;第三句是,速去红枫镇!”

我听完它的回答,心中一震——这三句话,果然要紧。

“莫非,你那‘恩人’是一只鲛妖?”

它眨眨眼:“没错,她可是鲛族的女王!你们认识?”

我却顾不得与它啰嗦,顺手将它抛入潭中,转身便进了树屋。我出来时,手中拿着师尊的仙剑“鸣焱”。月容将我师尊掳走,却又派这小妖特地来告诉我消息,不知到底是何居心。有这把仙剑在手,我的实力起码可增长二成。

“喂喂,我该怎么办?这瀑布这么高,我有来无回,难道要被困在这里吗?!怎么能这样!”小鲤鱼从水中使力地探出脑袋,朝着我大呼小叫。

但此刻我又哪有时间顾及到它,便敷衍道:“这儿可是天下间难得的宝地,你这么小的一只,好好地躲在潭底修炼,没人会发现。”

“喔……可是怎么能这样!你就不能行行好把我带出去吗?喂!女侠你等等……”

我耳朵里却再也听不进这小妖的声音了,只是在想——红枫镇到底在何处……为何我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地方?

我通过传送台到达山门,拉住当值的弟子便直接问道:“你可知道‘红枫镇’在何处?”

那弟子并不认识我,望我一眼,便盯着我手中的剑出神:“这把仙剑——绝非凡品……”

这人一看就是铸剑峰的弟子,眼力倒是不错,但此时我哪有闲心与他品剑?

“我要去红枫镇,你可知道御剑而行,需要多久可以到达?”

他这才收回目光,答道:“哦,你是说红枫镇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风景如画,盛产湖鲤,味道鲜美……不过我却只去过一次,因为红枫镇就在落霞山下,是落霞剑派的地盘。只因落霞剑派与我天机城素有嫌隙,因此师父不许我们去,怕惹麻烦。其实那地方很好找,往南一直御剑而行,约半日后,可看到有一处遍种枫树,红叶似火,决不会认错。”

他说得倒是详细,我简短道谢,转身便走。

“喂,你是谁?去红枫镇要做什么……”

他如今才问,却是迟了,我心中焦急,来不及作答,立刻御剑往南而去。我只想越快越好,不料脚下的鸣焱却不听话,看来是受惯了师尊驱使,如今沦落到我脚下极不甘心。师尊曾说过剑有灵性,但我一向不懂剑,只是觉得好的剑用起来趁手罢了。可这鸣焱,分明是不肯给我面子。

“如今我可是去寻你主人!你有本事把我摔下去啊——到时候七日一过,师尊体内蛊虫若死去,他那一线神识就会消散,到时候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我怒吼完才发现自己有些愚蠢,就算是仙剑有灵,也不可能听得懂我的话语。

令我诧异的是,鸣焱竟安分了不少,对我真气的抗拒也弱了些。看来,我的确是不懂剑,从前忘尘在我手中,实在是委屈它了。怪不得当日它被我师兄夺走,竟然毫不抗拒,看上去比跟着我时还要乐意。

红枫镇,果然是好认。我到达时,已是日落时分,满镇的枫叶如同火照,红得绚烂,在酷爱红色的我看来,简直美得震动心弦。

小小的镇子,却是人流如织。道旁的灯笼都已经次第亮起,放出的光芒让人觉得温情。我心中却很焦躁,将这小镇前前后后寻了两遍,可是看得眼也花了,却只见碌碌众生,来来往往,根本未见有我师尊的身影。

莫非那小鱼妖是在骗我?

我思索片刻,努力冷静下来,开始拉住看上去面善的路人打听。

“请问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人,他个子很高,发色雪白,看上去却很年轻?”

“请问最近有没有外人来到这里?一眼看上去,他就与众不同,只要你见过,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

我追问了约有十几人,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摇头否认。

天色越来越暗,我站在人群中,只觉得心中窒闷得难受。这小镇不过是方寸之地,但要找寻一个人却是这样难。若月容是成心骗我,那她引我来这红枫镇又是为何?

“月容!你给我出来!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站到红枫镇最高的牌坊上,放声大叫。听到的行人都抬头仰望,有人惊讶地观望,有人摇头叹气。我却毫不在意,干脆在这夜风中放声长啸。任他们以为我是疯子也好,妖怪也罢,反正我全都不在乎。

我这反常的啸声,让整个镇子的氛围都似乎凝滞了一刻。

而后,无数人涌到我站的牌坊下,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人哪里来的啊?站那么高,好危险!”

“好标致的姑娘,可惜是个疯子……”

“唔……刚才她还拉住我,打听一个人……”

“恩恩,她似乎是在到处找一个人,说是那人只要我见过一眼就一定会有深刻印象……她果然是脑子里有点毛病么?”

……

我无视下面的骚动,双眼望向茫茫夜空,急得直想哭,真想再大叫几声,以发泄心中的急躁。七日的时限就要到了,若我还不能找到师尊,后果不堪设想……

下面的人却终是忍不住了,当中竟有一人御剑升空,到了我身边。我看她那身装扮,便知道她是落霞剑派的人。

她盯着我身边发出隐隐红光的鸣焱,显然知道我并非凡人,厉声问话:“姑娘是何人,为何到此惹事?你可知此处是在落霞剑派地域之内?”

“我并非想要惹事,只是要找一个人。既然这是由你们落霞剑派管辖之地,那么此地若是来了不一般的外人,你们一定会知道的是不是?”

“的确,红枫镇中平日少有外人来往……不过最近正巧是镇上一年一度的‘七夜观枫节’,每晚都会有庆典,因此前来凑热闹的外人非常多,我们又怎顾得过来?”

我正失望,却见下面有个小姑娘在跳着叫着,使劲地朝我招手。

“红衣服的姐姐,你快下来!快下来!”

她小小的身体被淹没在人群中,我却立刻便察觉从她身上传来的妖气。

我心中惊疑,却立刻飞身而下,到了她身边。

她迅速地拉住我的手,笑眯眯说道:“姐姐是不是要找一个白头发的漂亮哥哥?我知道他在哪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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