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洒落北境。第一束晨光洒落积雪之上时,小白等人已经出发,前往西部雪山的驿站后山处。
与寻常祭祀不同,小白背着一药箱,里面装着各种瓶瓶罐罐,清医师和刘尘跟在身后,落雪时不时就积满一头,刘尘摇头晃脑地抖掉雪花。
一个时辰后,三人已致西部后山隐秘的山崖处。山崖边竖着两块石碑。小白跪在雪地上,向着石碑方向磕了两个头,之后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里面的调制的药材对着右侧石碑说道:“娘,小白这一年没有懈怠医术,这是我调制的清脑丸、金创药、元补散……”
小白跪在那里,喃喃地讲着自己一年以来的医术见解和长进,神态乖巧,仿佛真的在与人谈话。清医师站在后方看着小白,轻轻拭去双眸的眼泪。听着小白呐呐自语,刘尘心里也倍感难受。这时,一股寒气擦过耳鬓,即使已身处飘雪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依然体感分明。
冰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山崖之上,离小白三人有些距离。小白并未理会,依然在对着娘亲的坟墓说着各种医术。冰皇也并未干扰,冷冷地站在那里,等待小白。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小白将瓶瓶罐罐收好,药箱递给清医师后,与冰皇相对而立,二人比试尚未开始,整个山崖上的寒气突生。刘尘护御风成盾护着小白姑母向后退去。
“久等了。”
“无妨,冰凤白,让我看看你这一年有何长进。”
小白蓝发随雪而飘,神情泰然,目光坚定。冰皇一席白发扎于王冠之中,横眉冷对。二人话不多说,冰诀:天寒地冻,双双施展开来。
铺天盖地的寒气交错,冰皇的法诀范围远大于小白,小白目前在寒冷天气的加持下,方能有三尺左右,而冰皇天寒地冻一施展开来,已有几十丈有余,整个断崖被冰皇的天寒地冻笼罩,刘尘和清医师已退无可退,刘尘风过无痕施展开来,将他二人护住。
“十年,你第一次让我用出天寒地冻,以你的年纪,还算不错。”冰皇淡淡地说出一句话,似是夸奖,却又让小白清楚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小白天寒地冻范围虽小,但已可以在冰皇的天寒地冻之中立足。小白沉声发力,手腕一抬冰诀:冰魄刺从足边生出,一路猛进,向冰皇刺去。
冰刺去势汹汹,但刚一出小白天寒地冻的范围,冰刺陡然减速,原本的攻势变得缓慢非常,到最后竟硬生生的停住了。不要说逼得冰皇防御,这冰刺离冰皇还尚有几丈距离。
这十年间,小白也是第一次在冰皇的天寒地冻之后与她战斗。天寒地冻对冰属性的加持小白自然清楚,冰元素进入冰皇的天寒地冻之中,竟不受自己控制了。
“冰皇,冰中帝王……”小白看着自己停下的冰刺,并未气馁。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大力挥下,一张冰片顺势飞出,飞行过程之中,竟越变越大,正是强化之后的冰诀:乱飞花。冰片急速旋转,带起一道冰冷的刃风朝冰皇飞去。进入冰皇天寒地冻中后,虽速度有所减弱,但并未停止,依旧像冰皇飞去。
冰皇站定不动,一面冰墙从面前升起,挡住冰片的切割攻势,冰片撞击冰墙,冰屑纷飞,片刻之后,冰片骤然崩碎,定睛一看冰墙处,只留下了细长的一道伤痕,冰墙依然稳如山石。冰皇撤去冰墙,冷冷地看着小白。
两次攻击毫无成效,小白似被冰皇眼神所激。双手撑地,数条冰墙蜿蜒如浪花般,曲折的向前冲去,但并未攻向冰皇,只是曲曲折折地错落在各处,将冰皇困在其中,失去前方视野。冰皇看着层层落落的冰墙将自己围住,毫不惊慌。手掌上突生一层冰晶白玉,向右侧拍出,只见右侧冰墙突然崩裂,小白也掌生冰晶,与冰皇掌心相交,对拼起来。
小白手掌的冰晶片刻便碎裂,小白也倒飞而出。撞在冰墙之上,口中吐出一抹鲜血。
层层叠叠的冰墙挡住了刘尘和清医师的视线,但听到猛烈的撞击之声,二人都担心起来。清医师正欲冲出去,刘尘赶忙拉住,将自己身上的御寒衣物脱下披在清医师身上,托着清医师后退了几十丈离开冰皇天寒地冻的范围。
“清医师,我去看看,你莫要上前,天寒地冻会加重你体内的寒疾!切不可往前,会让小白分心。”刘尘说罢,冲进层层冰墙之中。
在冰墙内找了一番,刘尘正看见小白艰难地站起身来,掌心流出的血液竟也冻结成冰。冰皇并未在意刘尘,冷冷地对小白说道:“天寒地冻之中,敌人的一举一动,皆在你掌控之中。偷袭这种计俩,无济于事。不过短短十几日,你已能修炼三种冰诀,有几分秋风的天资,只是这冰晶甲还差火候。你的医术也随了你娘亲,颇有小成。”最后两句话,冰皇森冷的语气似有哀伤之感。
“不许你提及我爹娘!”小白喊道。
“不许,你为何不许?他们一人是我夫君,一人如我姐妹,我为何不能提及!”冰皇言辞一字一句越发激烈,最后一字,元气爆涌而出,周围冰墙纷纷震烈倒塌,刘尘风过无痕护住二人,但二人也一齐被振飞,向后倒去。
刘尘挡在小白身前,小白并无大碍,刘尘被这一震,口吐鲜血。二人又从地上爬起,刘尘以剑撑地,小白再度运起天寒地冻,此时已只有一丈有余。
冰皇方才怒气外泄后,此刻又回复了冰冷的模样。
刘尘躬身向冰皇行礼道:“冰皇,我二人修为想要战胜您,天方夜谭。但我斗胆,今虽是你和小白两人的恩怨,我可否助小白一臂之力。”
以冰皇的修为,怎会有惧,冷然点头。
小白诧异于刘尘的言语,扭头说道:“刘尘,你作甚,快退下罢。”
“难得的机会能和冰皇这种修为之人交手。”刘尘说罢,收起石剑。走到小白身后,冰皇与小白都甚是不解。
刘尘一手按在小白肩头,沉声道:“我接下来不能讲话。你好好和她过几招。”说罢,刘尘周身元气暴涨,磅礴的元气掀起周围的积雪,让冰皇为之一惊。“传元之法!这小子到底是何人?这等程度的元气已不是他现有修为能掌控的。”
让小白吃惊地是,原本已经快要耗尽的元气竟瞬间回复充盈,而且源源不断的元气正从刘尘手上传来,体内元气远超自身目前的修为。
“这是……?”小白诧异的看向刘尘。刘尘此时双目紧闭,眉头紧皱,似是十分痛苦。小白想起刘尘方才所说并不能言,不再耽搁。冰诀:天寒地冻!
天寒地冻扩张至六丈有余,小白手腕一挥,三张硕大的冰片凝结而成,从三个方向攻向冰皇。冰片已顺势飞出,小白新力又起,一人高的冰刺层层叠叠向冰皇刺去。环、刺齐出,每一招的威力都比之前强了两倍不止。
冰皇见小白法诀威力陡增,而且心力掌控可连发两招,心中战意微起。四道冰锥拔地而起,将冰皇护住,冰刺对上冰墙,猛烈地撞击之生响彻断崖。冰片切入冰墙之中,并未碎裂,旋转之势终了,冰片已切入冰墙几寸有余,牢牢地嵌入了冰墙之中。
小白法诀威力暴涨,冰皇周身一震,元气外放,将冰墙冰刺冰环统统震碎飞裂。朗声赞道:“好!”
冰皇手掌前伸,寒劲涌出,脚踏浮冰,升于空中。一柄冰剑赫然悬于空中,剑身巨大,宛如山峰一般矗立,奇异的是冰剑并非单有剑形,此剑头至剑锋,尾至剑柄,细枝末节均精巧细致,甚至冰剑剑身之上还有着不认识的纹路。
铺天盖地的寒气仰面而来,刘尘睁开眼睛,缓缓地抬头看到悬于天上的巨剑。刘尘不能言语,但心里骂了一万句:“娘啊,疯了吗,冰皇不是从不对小白下杀手的吗?这不是冰诀禁术:一剑天冻吗!这一剑下来方圆几十里皆要被冰封,生机断绝。这哪还有命活!”
法诀之中,亦有禁术。但凡被列为禁术的法诀,或因威力过大,毁天灭地,或是有违人伦而被世人列为禁术。
而冰皇此时用出的一剑天冻,正是冰诀中威力巨大而被列为禁术的法诀。冰皇给小白的法诀书中,亦有一本记录了此法诀,小白自知避无可避。看了一眼双亲的坟墓,手腕一挥,一方坚冰将二人墓碑护住,旋即转过头来,双目执着坚定,看着冰皇,丝毫不畏惧。小白对刘尘说道:“刘尘你快撤力带着我姑母逃开。”
刘尘依旧没有言语,手掌紧紧搭在小白肩上,冰皇看见小白在此招威势之下,竟依然不胆怯,还护住了双亲的墓碑,心中不知为何对小白多了几分怜爱。
“清雪,你的女儿,当真不错……若我和清风亦有子嗣,是否也能这般稳如冰晶,不卑不亢……”只见有如山脉一般的巨剑渐渐缩小,最后竟只有半人之高,与一柄寻常剑刃并无区别。
二人见巨剑化小,皆知冰皇并未有杀害之心。但小白心有不甘,想到自己仍需仇人饶过一命,热泪落下。可抬头一看,冷漠如霜的冰皇,此时竟也留下两行清泪。
两个女人,脸颊皆有泪痕,凝视着彼此。刘尘看着小白,已然知道这一剑避无可避,小白一定会接下。
冰皇手臂抬起,向二人示意。刘尘此时亦目光如炬,毫不畏怯,吐出一口血吃力地说道:“接她……这招!”说罢,澎湃元气又涌入小白体内。
冰剑疾驰而出,漫天寒气,集于剑身,所过之处,似连空气也冻结停滞。来势汹汹,直奔小白胸前。
小白本就坚定十分,纵使没有刘尘,自己力不能及也要接下这一剑。现如今刘尘不顾性命安危,狂输元气给自己,小白并未因此而胆怯,恰恰相反,站在身后的刘尘让自己有了能接下这一剑的感觉。
“如何化解这一剑……”剑刃已近小白,“如何才能……”小白心中不停思索,过往种种竟浮于眼前,想起来带着刘尘刚入北境之时,刘尘看见大雪纷飞的兴奋样子。“想起这作甚……”,这转瞬之间,小白竟觉得格外绵长。
“以冰化冰!”
似有所悟,小白毅然抬手,毫无防备,以血肉之躯,掌心与剑尖相对。
冰皇一惊,小白竟不防御,这是寻死吗?但一瞬之间,更让冰皇吃惊地事情发生了。
冰剑与小白手掌交汇的瞬间,冰剑竟从剑尖起始,一寸寸的化为了阵阵雪花,于小白手上散开,冰剑散成雪花,夹着剑风,吹散开来。
冰皇看着这雪,刘尘亦看着这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法诀?”
在这漫天飞雪之中,刘尘又吐了一口血,手上卸力,昏倒了。刘尘手一松开,小白立觉身体元气枯竭,无力地坐倒在雪地之上。姑母已经从远处急急跑来,顾不上自身,小白让姑母快看看刘尘。但冰皇抢先一步,闪身至刘尘身边,只手握住刘尘手腕。
小白心急,但冰皇转眼就疑惑地让小白也为刘尘号脉看看。小白伸手一探,脸上也涌起一股疑惑之色,看着冰皇。
冰皇点点头道:“此子究竟是何人,传元之法,世上少有人会,方才他又传你大量元气,此刻虽气血翻涌,昏迷不醒,但体内元气依旧充盈。怎有这等怪事。”
小白回想起与刘尘相识以来,从未见刘尘元气消耗过大,心里也一直有疑惑。今日这遭,更是让小白无法解答。
见小白沉默不语,冰皇转过身去:“罢了,此子你需多加小心防范。方才你这化冰成雪的法诀,世间从未有听过,应是你情急之中无师自通的新法诀,好好领悟。”
冰皇并未回头,踏着浮冰,悬于空中,背对小白道:“此后,我不再每年给你一次机会,待你觉得自己能报仇雪恨之日,再到雪国皇都找我。不死不休!”言毕,便消失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