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武馆,三场比武下来,刘尘也并没有轻松下来,心中的担忧仍旧。风芷儿被自己骂哭的样子让刘尘想到了小白,小白这失去双亲的十年间曾哭过多少次呢?
“看到街上喊着爹娘的孩童会难过吗?”
“为了报仇一个人独自修炼,辛苦的时候会哭吗?”
“每次忌日报仇无果的无力感会流泪吗?”
又想到小白平日里古灵精怪的俏皮样子,不知为何,刘尘越发的失落,自己能帮小白做什么呢?
“莫道无人空自语,何须独嗅雪下酒。年轻人,何以满目愁容,不如老夫给你卜上一卦?”
刘尘听到路旁有人似在吟诗,扭头看到一年长老汉,一身黑衣,手持一竹棍,双目无神,似是个瞎子。
刘尘向这老汉道:“老先生,虽有不敬,但我娘和我说占卜算卦之人皆是骗子,只是弄一些云里雾里的话来骗人的。”
“哈哈,年轻人当真心胸坦荡,直截了当,未有不敬。老夫并非以占卜谋生,只不过听闻你微微叹息似有心头之惑方才叫住你。”
双目失明之人听力异于常人,刘尘是知道的,但自己微弱的叹息在这寒冬雪天也能被听到吗?刘尘试探着问道:“老先生卜一卦要几钱?”
“分文不取,你若觉着这一卦与你有益,他日你我有缘再次相逢之时,你再付钱罢了。”老汉虽已年迈,但身形挺直,站定说道。
刘尘更是疑惑了,感觉分文不取更像骗子,但光天化日,这老汉看着也不像会抢钱的模样,便说道:“老先生,要如何卜卦呢?”
“我自有一门元气卦法。”说罢,一手摊平,一团元气从手掌生出“年轻人,你也如我一般,元气聚于手掌,与我手掌上元气相接。”刘尘从未见过此等卜卦之法,十分好奇,照着老汉所说,一手引起元气,两团元气相接。
只见刘尘手中元气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变形,逐渐变成了一片手掌般大小的雪花,刘尘一下被勾起了兴趣,正欲向这位老先生询问,才发现老先生额头流汗,双目紧闭,身体竟在微微颤抖。刘尘赶忙收起了元气,老先生也如释重负般地喘了一口气。
刘尘以为是这元气占卜过于劳累,正要询问,老先生用竹竿撑住身体,无力中似又带着些许惊恐地说道:“无妨,无妨,老夫休息片刻便好。”
待老先生呼吸平稳后,讲道:“年轻人,元气,乃是人的根本,玄之又玄,天命使然,方才你元气化作雪花,其中之意,只能你自己去悟罢。”
老先生说罢,便杵着竹杖离开了,刘尘还在想雪花是何意,再想问问老先生时,一打眼便寻不到老先生的踪影了。
“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北境天天飞雪,这雪花是什么意思?预知天气不成,切。”刘尘心里觉着被人莫名忽悠了一番,虽然并无损失,但也颇为奇怪。
“哎,罢了罢了,我一人在外郁闷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回去找小白,痛痛快快把这些事讲清楚!”刘尘突然下定了决心,大步向纳雪医馆走去。
大步冲进医馆,此时已是夜晚,医馆内的伤员也少了许多。并未寻到小白,询问其他医师得知小白白天在外问诊,夜里便在后院中独自修炼。
刘尘来到后院,见小白正在闭目调息,似是在修炼法诀,修炼法诀时不可被打扰,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刘尘便在一旁静坐,等待小白修炼完。
静静看着小白,一身白色医袍,蓝发散落,因为坐定修炼头顶已有片片雪花。“白天一整天看病救人,晚上又要修炼,真是的,到底是有多么喜欢做医师。”刘尘看着小白坚定修炼的样子,怔怔地出了神。
小白缓缓挣开双眼,一口寒气呼出。便看到了刘尘傻傻地看着自己,张口骂道:“臭小子,你盯着本姑娘作甚!”但转眼似乎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拽着刘尘问道:“不对,那女人放你回来了?”
“冰皇没刁难我,只是试着让我用风过无痕化解她的血寒毒,虽然可以化解,但血寒毒里蕴含的威力过大,我的修为还没法抵抗,就放我回来了。”
“血寒毒……娘亲在我幼时经常念叨的血寒毒……”小白听到血寒毒突然低声自语。
“我……向冰皇打听了你爹娘的往事。”
“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她竟然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用风过无痕的法诀换的,我一乡下小子,不然冰皇会搭理我吗?”
小白听到刘尘竟用风过无痕这种极为罕见的法诀去打听一段与自己有关的往事,教训道:“你是不是傻?风过无痕我虽然不了解,但连冰皇都看重的法诀不知道有多昂贵,你……”
“我不在意,风过无痕难以修炼的程度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以冰皇的境界,看过法诀之后应该就能明白。但是比起这法诀,我更想知道这段过往发生了什么,我不想你……”刘尘顿了顿,看着小白目光有些躲闪,但旋即坚定地继续说道:“我不希望你一直陷在仇恨之中,我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有理讲理,一切了结之后,我希望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开心。嗯,对,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讲完这些话,刘尘大呼一口气,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小白看着刘尘,不知为何,明明心中愁苦无人能懂,只有姑母会安慰她,但这误打误撞结实的乡下小子,竟总能让自己安心下来。小白眼角含泪,笑着坐到刘尘旁边说道:“傻小子,把你听来的我爹娘往事告诉我。”
看来小白娘亲并未对小白细讲当年往事,毕竟小白那时不过六岁而已。刘尘也坐了下来,将冰皇讲给她的故事,从一开始二人天作之合到后来移情别恋连带着雪山石窟怪事一股脑的讲了出来。
讲道最后驿站后山时,刘尘便停住了,之后的事情小白亲身经历过了。此时小白已经泪流不止,眼泪划过脸庞滴落到雪地之上,凝成冰珠。
小白啜泣不止,扑到刘尘怀里大哭,双手紧紧的抓住刘尘的衣服:“啊啊……”
刘尘深知听罢这段往事,小白内心的压力肯定更重,低声对着小白说道:“当时听完之后我也挺心烦的,这事到底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清呢。但是,我们不要在意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管你爹你娘与冰皇的过往种种如何,但冰皇杀了你爹又让他二人尸骨无存是事实。你替他二人报仇,理所应当,无需多想!”
“这也是她所想要的吧……让我报仇,以求一死……”小白低着头说道。
刘尘心里也想到了,但并未说出口。
“不要用月尘报仇了好吗,小白……我知道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能胜过她,但……小白你异属性天赋异禀,谁说你再修炼个几年还不能打赢她呢!我……不想看你用毒杀人,你可是连我一个路过的乡下小子都救活了的好医师啊!”
“混蛋……,这月尘可是我花了五百金从你那买来蛛王珀才弄到手的……”小白哽咽地说出这句话,“罢了,不用就不用,本姑娘就用冰属性和她一决高下!”
小白从怀中掏出装着月尘的玉瓶,“这月尘在北境可取任何人性命于无形,我也不能售卖出去,我去交于我姑母吧。”说罢,擦干眼泪,走进医馆中。
刘尘跟在身后,小白轻敲姑母的房门,应声后进入,刘尘站在门口,并未进去。些许功夫之后,啪的一声从屋内传来,一向温柔贤淑的清医师竟大声训斥道:“凤白,你身为医师,怎能有用毒杀人的念头!我教你用毒,是因为你女儿家独自在外,防身之用。我……你娘亲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让姑母有何颜面做人!你若真在外用毒杀人,我清纳得知也立刻服毒自尽!你……真是要气死姑母。咳咳……”
“姑母,小白知错了,您……您别生气了。我的修为不知何日才能报仇,每年忌日都被她羞辱,还牵扯姑母的性命,我实在……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小白痛苦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苦闷。
走动声传来,似是清医师抱住了小白说道:“傻孩子,姑母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没日没夜的修行医术,修炼法诀,姑母都知道,都知道。好孩子……”
刘尘在门外听罢,双目湿热,退至医馆角落无人的地方,擦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