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她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没有选择和父亲私奔,她选择了眼下安定的生活。
她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哥哥结了婚,然后搬到了自己家的对面。
婚后生活也很平淡,丈夫谦和有礼,两个人相敬如宾的过完了一生。
这就是她曾经唾弃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也是她现在最渴望最向往的日子。
桂花的香气好像飘进了她的梦中,她在桂花的呼唤中张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她的小屿,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
......
洛屿打点好了一切,他低价卖掉了家中的小超市,处理掉了超市中的货物,家中的老房子他也挂到了中介。
他并不想再回到这个城市了,这个城市给了他太多残忍的回忆,无数个难以入睡的夜晚,同龄人的排挤霸凌,邻居的同情,冷言冷语,拳打脚踢,以及心灵上的打击,对于家庭暴力的无奈和弱小,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疼痛了。
尤其是在,他尝过温暖之后。
周末和季凡,是这个残破的城市给过他为数不多的温暖。
今年他十七岁,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季凡。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等到洛屿意识到的时候,这份喜欢已经在他的心里扎根了,拔不掉,除非把心剜一块出来。
洛屿虽然不知道这份喜欢是从何开始的,但是他却清晰地记得自己为季凡心动的无数个瞬间。
季凡问他问题时落在他手臂上的发丝,还有收他作业时不经意的触碰,时刻标准的微笑,还有撒谎是下意识的小动作。
这些,是他曾经无味校园生活唯一的乐趣。
之后的故事就是他偶然看见了季凡自杀计划,然后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之后,季凡便走进了他的生活。
曾经日日夜夜观察的人,变成了他心心念念惦记的秘密。
季凡每一次的靠近,都让他心里的根扎的更深了。
下雨天,季凡会为他多带一把伞,会拉着他一起吃饭,会在他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找到他,会和他一起傻乎乎的在雨里跳舞,会小心翼翼的照顾他的情绪,会为了他打破自己维持的形象。
季凡会毫无顾忌的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敏感自卑,耐心差,固执。
季凡不知道的事,她的每一面洛屿都很喜欢。
无论伪装出的温柔谦逊,知书达理,细心温暖,进退有度的完美学霸,还是私下懦弱自卑,小心翼翼的普通女孩,都是季凡的一部分。
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下,季凡都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不热烈也不冷淡,不刻意也不随意,会时刻在意别人的感受,让跟她相处都人都觉得很舒适。
很难不让他心动。
可是,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不足以支撑他在这个残破昏暗的城市继续生活下去,尤其是......
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局,他的爱不会得到回应。
他配不上季凡,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大概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季凡,所以才一直只是远远的看着对方,一刻也不敢靠近。
季凡对他,也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普通朋友的关心和问候。
他清楚地知道,却也不想自己这么清楚。
这个城市残破又冰冷,还有得不到回应的爱慕。
如果他就这样走了,说不定经过漫长的时间洗礼,季凡会忘记曾经作为朋友的自己,然后他变成会变成更好的自己,重新回到季凡的身边。
洛屿悄无声息的走了,周末和季凡知道这个消息时,洛屿已经走了三四天了。
季凡拨通了洛屿的电话。
大概是过了十几秒,电话被人接起了。
“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季凡没有说话。
“喂?是听不见声音吗?”洛屿拍了几下手机。
他的手机型号很老了,所以有的时候打电话确实听不见声音。
“喂,是凡凡吗?”
洛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
季凡的手机在分开的那天晚上不小心丢到了河里,她晕晕乎乎的,手一挥,手机就掉到了河里,听说她还准备下河去捞手机呢,辛亏周末的哥哥拦住了她。
周末的哥哥还送了她一个新的手机和手机卡,说是作为朋友哥哥送她的毕业礼物。
季凡醒来的时候手机就放在了她的身边,上面是一张便签。
是周末的哥哥写的。
“你的手机昨天被你扔河里了,我就给你买了一个,跟末末的是同一个款式,作为哥哥的一点心意,算是提前祝你毕业快乐。”
季凡知道洛屿离开这个城市的消息时,洛屿已经走了三四天了。
临近期末高考,季凡和周末都选择了住校,想好好冲刺一把,所以她一个周才回家一次。
这一次,如果不是她提前请假回家,恐怕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洛屿离开的消息。
母亲说街边的那家超市转手了,现在的店主是一对和蔼的夫妇。
说洛屿一家三天前搬走了。
......
“凡凡,你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啊,是回家了吗?”
彼时洛屿正在厨房熬粥。
母亲基本已经痊愈了,但是长期卧病在床,所以腿脚还不是很利索,出门还得坐轮椅。
洛屿每晚都会推着母亲出去散散步,生活平淡而又惬意。
外公外婆拉着母亲的手说了很多话,一家人哭作一团,洛屿在一旁默默地递纸巾。
外公外婆做的饭很好吃,充满了家的味道,洛屿梦中的家的味道。
生活跟他向往的一样,平淡温馨,没有暴力和伤害。
他对季凡的心意也被这样安静的生活给刷淡了。
不辞而别,洛屿很过意不去,可是,他的嘴里怎么也说不出离别的词。
“对不起,上次本来想跟你和周末好好的道个别的。”
“那最后呢?怎么没说,让我知道的那么突然,还是听我妈妈说你家的超市被盘出去了我才知道的。”
“我都没有好好的跟你道别,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在那次溺水之后,变得不一样了呢,我以为......我们彼此已经是对方人生中的一部分了,就算不是为彼此而活,也需要倚仗着彼此互相勉励,我以为......”季凡的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