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飘来几朵乌云,
没过多久,闷雷在天际炸响,很快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朦胧细雨,如从天而降的千万条丝线,将江油县笼罩住,有一种隐晦之感。
驿馆之中,人人噤若寒蝉,连走路都刻意放慢了脚步。
听说,是益州来的赵公子心情不佳,下午从望江楼赴宴回来之后,便独自一人闷头喝酒,喝醉了便耍起酒疯,一会打人,一会又摔东西,把下人们折腾的够呛。
对于他这副样子,很多人都感到奇怪,明明上门出门的时候,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开始借酒消愁起来。
不多时,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中年文士悄悄走出了驿馆,他的体型略显富态,看着像个读书人,只是双目狭长,间或闪烁出阴鸷的光芒。
此人,正是江油驿丞赵志明。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他停下脚步,收了油纸伞,拐入了一间偏僻的小酒馆中。
下雨天,酒馆早已没了生意,只有两个店小二百无聊赖的趴在空桌上,打着瞌睡。
赵志明扫了一眼酒馆内的环境,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见并无异常之处,便招呼了店小二一声,迈步走进了厢房里。
这酒馆虽然装修简陋,但里面空间尚显宽敞,也设置有厢房包间,消费比起外面大堂高了一个层次。
店小二见有客上门,连忙起身,很热情地上去招呼。
赵志明出手阔绰,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多是荤菜,鸡鸭鱼肉,各色肉食应有尽有,外加两坛上好的剑南烧春。
单就这一桌酒菜,便不下五两银子。
嘶,出手够豪气!
店小二听着对方报上的菜单,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赶紧到后厨张罗去了。
大约过了半炷香,酒馆中又来了一位江湖刀客,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身材魁梧挺拔,怀中抱着一把鬼头刀,也不招呼人,只扫了一眼,便径直就走入赵志明所在的包间。
店小二愣了下,只觉来人透着一股煞气,心中莫名一颤,连忙将视线转向了一旁。
“耿大当家的,有劳你亲自跑一趟,请坐。”赵志明连忙起身,笑着迎了上来。
那刀客笑着应道:“赵老弟有请,兄弟我怎敢怠慢?”
赵志明干咳一声:“耿大当家的,实不相瞒,今日这顿酒菜,并不是赵某所请,而是受一位贵人所托,想请耿大当家的出手,帮他做一件事情。”
那刀客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立刻便知今日对方口中的贵人身份非比寻常,笑道:“原来是赵老弟遇上了贵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兄弟我在此先行道贺了。日后若是升官发财了,切莫要忘了兄弟我。”
赵志明听罢,开怀一笑:“苟富贵,必不相忘!”
两人一同落座,等酒菜上齐,就开始推杯换盏,吃喝起来,不时贴近密语几句。
这一顿酒,足足喝了大半个时辰。
末了,赵志明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包裹,推送到对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耿大当家的,拜托你的事,就有劳费心了。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这里还有一份。”
“好说,好说,哈哈!旁人信不过,你我兄弟相交多年,知根知底,还怕你赖账不成。”
那刀客拿起包裹,掂量了下,分量十足,心里瞬间乐开了花:“烦请赵老弟给贵人带个话,他所托之事,耿某将会亲自出手,包他满意。”
赵志明笑道:“如此甚好!那便以七日为限如何?”
那刀客拍了拍桌上横放的鬼头刀,大咧咧的说道:“贵人若是着急的话,明日兄弟我便带人进山,找个机会把事情办了。纵然他是三清观弟子,只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在这江油地界,神仙来了也拿咱们兄弟没有办法。”
赵志明笑了笑:“时机敏感,此事倒也不宜操之过急。赵某再叮嘱一句,耿大当家还需小心谨慎,做事干净利落一些,莫要被人拿住了把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刀客点头应下,笑道:“赵老弟瞧好了,这事包在兄弟我的身上,管叫那人消失的干干净净。”又灌了一杯酒,美滋滋的搭了个酒嗝,这才笑眯眯地揣起包裹离开酒馆。
“呸,腌臜东西,就凭你也配与我称兄道弟!”
赵志明嘴角露出一丝冷意,丢在桌上几块碎银子付了酒菜钱,也起身离开了。
夜幕之下,风雨凄迷,星月无踪,一片黑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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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无边,秋雨瑟瑟,屋中空余一盏灯火。
李白与娘亲、小妹围坐在灯火边上,脸上洋溢着温馨的笑容,一家三口正在叙话。
灯火映照,木桌摆着三五样甜点,还有不少瓜子水果,将桌子堆得很满。
方才,月娘终于提及了托人为李白求亲一事。
月娘怜爱地看着自己儿子:“白儿,你已经十五岁了,算一算年龄,也该给你定一门亲事了。你父亲走的早,咱们李家三代单传,不能断了香火。以为娘看,咱镇上刘员外家的三姑娘就很不错,知书达理,人也长得水灵,和你蛮般配······”
“娘,孩儿年纪还小······”李白支吾,连忙打断娘亲的话语。
“你这孩子别打岔,听娘把话说完。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你看看和你一起从小玩到大的王二虎,年纪也就比你大了两个月,人家娃儿都在牙牙学语了。”月娘摆出了一副不容商量的架势,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娘亲的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最近总觉得有些胸闷气喘,你若是再耽误几年,娘只怕是抱不动孙子喽。”
“娘,您身体硬朗着呢,一定能长命百岁。”
李白大羞,脸颊顿时变的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儿转进去:“再容孩儿缓上几年,日后孩儿一定给你找个美若天仙的儿媳,给咱家生上七八个孙儿,让您一次抱个够。”
“哈,娘你快看,兄长的脸红了。”
李月圆在一旁,看着自家兄长满脸窘迫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扑进娘亲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兄长想娶漂亮媳妇了,羞羞羞!”
“娘,你就相信孩儿一次吧。”
李白经小妹这一逗,心情稍稍放松:“孩儿是蜀山剑宗弟子,筑基在即,容不得半点分心。日后待孩儿修行有成,得了真传之位,无论是行走江湖,或是栖身朝堂为官,还愁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吗?婚姻之事,娘亲不必太过忧虑。”
“你······”
月娘闻言秀眉微蹙,看着李白恳求的眼神,她微微叹了口气,。
对于蜀山剑宗,这些年断断续续的,她也多少了解了一些,知晓门规之中确无禁止婚嫁之说,甚至还鼓励门下弟子入世修行。只是道家修行,终究讲究的还是清心寡欲、无欲则刚。她唯恐李白痴迷于求仙问道,只求长生逍遥,反倒无心男女之事。故而对于李白修道,她的心里并不是十分认同,只是碍于无尘子的情面,不好意思开口拒绝罢了。
此时见李白一脸诚挚看着自己,她的心一软,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也不忍再说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