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历一七六年,天下划分九州,江湖中风起云涌,各大门派人才辈出,亦是人间不太平。
其年某日,乾天洲一片密林,上百人聚集在此,他们装束各异,相貌多样,手持各种兵刃也是千奇百怪,正三五成群吵闹不休。在他们身前站着一位黑衣面具男子,那男子一开口,上百人顿时闭口不言,战战兢兢地竖起耳朵。
面具男阴沉沉地声音响起:“一是寻得慕容家上古秘法,二是找到慕容家遗孤,东西我要拿到手,至于人......”面具男说到此处,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
百人之中突然有一人开口问道:“影子大人,江湖传闻慕容云雪的丈夫‘孤星赶月’画孤星尚在人间,不知是真是......”众人听闻‘孤星赶月’四个字时瞬间骚动不安,唯恐身后突然会冒出一人。
那面具男身上彩光四溢,并不是那种炫彩夺目的斑斓,而是一种诡异虚幻,随即额头处光亮一闪,那股炽亮似乎要冲破面具一般。刚刚开口说话那人脚底下突然出现一个空洞,惊叫一声掉入其中,转眼间,地面恢复如初,那个人似乎不曾站在那里。
众人散去,密林中的虫鸣鸟叫半个时辰后渐渐响起。
这日落枫镇集市上,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商贾小贩,形形色色之人来来往往。
买卖肉食蔬果、器具瓦罐、刀剑斧锯、丝绸麻布等并不稀奇,而这买人卖身的活人交易正是众人百看不厌的。
地上跪着四人,胸口挂一块木片,上面写着卖身缘由。
最左边跪着的是一位青年人,二十来岁年纪却长着一张三四十岁的脸,衣裳褴褛,面黄肌瘦,胸口木片上写着“卖身求饱饭”;第二位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贫穷农家装扮,牌子上写着“卖身习武”,所谓卖身习武就是给江湖门派免费做十年杂工,并且有机会出入习武房,勤奋之人可以学会最粗浅的武功,表现好的有机会被掌门收做门派弟子;第三位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灰头土脸的,衣服鞋子尽是污渍和破损,但是衣料确是上品,她的一张小脸略显浮肿,有梨花带雨的泪痕,低着头轻声哽咽,身前一张草席,裹着一位妇人尸体,胸口木片上写着“卖身葬母”。
围观之人对着这三人评头论足,唯独最右边的一位同样跪地卖身的少年身前冷冷清清。
这位少年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足足两个时辰未曾发出只言片语,脸上更是毫无表情。看个头身材约莫九、十岁的样子。少年身着粗布麻衣,胸口挂着一块木片,粗看并无特殊之处,当众人看清胸前木片上书写着:“卖身杀父”四个潦草的血字时,过往商客无不骇然,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子杀父,徒杀师,臣杀君,谓之弑,是大不孝大不信大不忠之举,是天下最大的罪过,九州之人皆不敢忤逆。而这个其貌不扬的毛头小子却在集市中公然卖身杀父!
一位身形粗犷,公子哥模样打扮的人,踢开人群来到四人面前,手里摇着扇子,斜眼扫了一下地上跪着的四人。
公子哥身后跟着四人,身材高低胖瘦各有不同,唯公子哥鞍前马后,寸步不离。
围观的人群见状,识相地让出一条路。。
公子哥来到青年人面前,用脚尖轻点肩头,青年人顺势就倒,嘴里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倒地的青年人抬头看了公子哥一眼,眼神立马躲闪开,全身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你,起来,去打倒他。”公子哥的扇子搭在青年人头上,下巴同时指了指身后的一名护卫。
“不……不敢,小的不敢!”声音微弱而颤抖地从地上传来。
一名护卫从后面走上来,撑了一下肩膀,一只大手落在了青年人衣领上,他也不弓腿不弯腰,就单手这么略微一使劲,跪着的那名青年人就像一只鸡仔一样被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
其他三位护卫用霸道的眼神朝着身边围观人群扫去,大吼一身“都往后退开!”一边说着一边把动作慢的人推得七倒八歪,不一会儿就空出一块地儿来,公子哥在北,护卫把青年人丢在西面,自己退到东面。
公子哥走向中间,粗哑的声音在收扇子的一瞬间响起:“别害怕,小爷我今天兴致不错,你只要能推动雷熊后退半步,小爷就买了你,成为雷府的人,往后自然衣食无忧。”一阵大笑过后继续说道:“当然了,如果你失败了,小爷我也会买了你,不过到时候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哈哈哈!”
那位卖身葬母的小女孩听了,轻声惊呼了一声,身体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青年人看着面前虎背熊腰的护卫,眼里充满了绝望之色,扑通一声磕头求饶:“雷少爷,饶命啊,求求你饶了小的一命吧!”
“哎,我不是说了吗,你的命在你自己的手上呀。哈哈哈!不过我敢打赌,你这小子恐怕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公子哥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慈眉善目一些,像雷熊点了点头。
雷熊自然明白这个少爷的性情,生性好赌,霸道凶猛,最好面子,既然已经放出打赌的话来,自然明白怎么做了。
雷熊就是刚刚单手拎起青年人的那个护卫,身长高出常人一头有余,虎背熊腰,手臂跟常人大腿一般粗细,站在那里俨然像一头野熊。
雷熊手指对面,道:“雷少爷手下没有求饶一说,只有求死。想活命就动手吧!”说完把左腿往左一移,落在一片落叶之上,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立着,半挂在西边的太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整个影子都盖住了他身后那个卖身杀父男孩的身上。
空气凝固,一只柔弱的羊和一只雄壮的熊,相对而立,一个在抖,另一个也在抖,一个是害怕一个是兴奋。
青年人收回绝望的眼神,他心里清楚,雷少爷确实如雷熊所言,今天能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实在是已经很幸运了。
渐渐地,面黄肌瘦的脸上也浮现出殊死一搏的坚定神情。他躬身蓄力,趁着雷熊毫无准备之时,猛地朝对面冲去,青年的右肩砰地一声撞在了雷熊的胸口上,只听卡拉拉一声骨骼错位之声,青年的身体竟然被反弹得飞出三丈之外,肩部的剧痛让他脸上冷汗直下。
“哈哈哈哈!这小子还不错嘛,挺机灵的。可惜他碰上了雷熊,这些小聪明恐怕......哈哈哈哈!”公子哥粗哑的笑声引起身边的三个护卫随声附和:“雷熊这家伙感觉又变壮了。”“是呀,单比力气硬碰硬的话估计我们三个联手也不是这家伙对手啊!”“这小子今天看来是死定了。”
青年抱着疼痛万分的右肩,艰难地爬起,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死死地盯着雷熊,他心里清楚,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生死在此一搏。
青年后退十步,躬身蓄力,因疼痛和愤怒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已经滴落在地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青年朝着雷熊冲了过来。眼看马上就撞上这头野熊了,青年左腿猛地一蹬地,身体腾空而起,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双腿狠狠地蹬在了原先用肩头撞击过一次的胸口位置。就在青年身体刚要被雷熊庞大的身躯反弹开的时候,雷熊左脚踩着的树叶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他庞大的身躯一个晃动,左脚向后退了一步,而此时,青年也再次砰的一声把自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哼哼唧唧之声。
“什么!”公子哥惊呼出声,朝着雷熊怒目一视。雷熊吓得一阵哆嗦,仿佛这威武庞大的身躯也挡不住狂风和暴雨一般,他心里却隐隐感觉到刚刚被踢的时候脚下传来一股异样的外力,从而导致自己失去重心意外后退。
“少爷,我……我刚刚感觉到有人拉了我左腿一下。我才没站稳……”
“闭嘴,丢人的东西,自己不中用还编造借口。”
雷熊欲言又止,看到少爷因为自己坏了兴致,更重要的是丢了少爷的脸面,眼看少爷正要大发雷霆,赶紧跪下领罪。
“念在你近年来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的,今天就饶了你这条狗命。三个月后的四府盛会就由你去,到时候不能给雷府争口气的话,新账旧账一起算!哼!”公子哥说话的时候也狠狠地用扇子指了指身边的三个护卫——雷鹰、雷鹿和雷鼠。四个护卫立马面露恐惧之色,尤其是跪在地上的雷熊,恐惧的表情中夹杂着呆滞。
“雷鼠,去把地上的小子带回雷府!”雷鼠应声而去,他是四人之中身材最矮小的,长的贼眉鼠眼。
此时,跪在地上的小女孩轻轻掩嘴呵呵一笑,正要对边上的小男孩说些什么。小男孩一手捂住了女孩的嘴,一手正在悄悄地收着一根丝线,示意不要讲话,小姑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雷鼠扶着青年,一行六人正准备回府时,一声悠扬清爽的男声由远而近:“我说谁家的少爷如此野蛮粗犷,原来是雷府的雷霆少爷,大老粗装起了公子哥,哈哈哈!我们可有幸在这目睹一番雷少的丢人现眼,哈哈哈哈哈哈!真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
说话之人玉面粉腮,五官端正,不听声音的话,乍眼一看简直像个美丽的姑娘,锦绣华服,踱步走来。
身形粗犷公子哥就是雷府的二少爷雷霆。雷霆闻声正要朝来人发火,转身看到此人竟然哈哈一笑:“哟,原来是电府大少爷,一看到您这曼妙多姿的模样,我可怎么也发不起火来了,哈哈哈哈。”雷熊、雷鹰、雷鹿和雷鼠也跟着阴阳怪气的嘲笑起来。
来人正是电府大少爷电鹏。
电鹏身后三人听到雷霆嘲弄的话后就要向前发难,雷熊四人也同时摆出招架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