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一来干什么,周末而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秦柏一看到了她和孟瑞“拉拉扯扯”的样子。
本来很正常的事情,但被秦柏一看到了,周末而瞬间有种愧疚与尴尬的感觉。
愧疚什么!两个人就说了一句话。周末而你可要看清事实,你们只是比陌生人多说一句话的校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相见千百次的老朋友。
这样想想,瞬间没那么别扭了。可是自己的形象,肯定又在秦柏一心里减分了。这开局不利阿,本来分数就不高,还只减不增。
“周末而,你要不要这么倒霉阿。平时规规矩矩,温柔贤淑的时候,怎么就没遇到秦柏一呢。”周末而在心中哭喊道。
那种美美的,带滤镜的相遇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呢…
周末而在后悔,秦柏一在讶异:以往自己记忆中那个文静的女孩现在怎么那么开朗?大胆了。
昨天球场拼尽全力加油的她,今天这个和男生打闹的她,好像和他记得的她换了一个人似的。
两年了,很多事情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秦柏一回到镇上的那天,差点认不出这个曾经呆了三年的小镇。街道扩宽了,高楼也多了,唯有在熙熙攘攘冒出的方言格外亲切。
他的老家是小镇的,可是他出生后就是在外地长大。读初中时,他随着外公外婆来到了小镇。他听不懂当地人说的话,就像当地人听不太懂他说的普通话一样。他英语很好,可在这小镇上并无用武之地。
刚开始与周围老人交流时,偶尔会蹦出几句英语。年纪大的人只好笑笑摆摆手,表示听不懂。
有人问他,这说的是哪国语言。
他说是英语。
一些同龄小孩听得懂些,就说这是“洋鬼子”说的话。
洋鬼子这几个字秦柏一听不懂,他只看到那些顽劣的孩子在那里笑。
言语不通,又和大家玩不到一块去,十二岁的秦柏一很是气馁,渐渐不愿意与别人交流。父母在城里很忙,外公外婆和他说的也老是吃饭休息少玩游戏的话,游戏他其实也并不热衷,此时却成为了他倾诉的途径。他感到很是孤独,唯有跑去老房子后面那座小山,那里有一颗老树,他喜欢爬上枝干,看着不远处的小溪流,蓝天白云,以及更远处的一排房子。
有一次晚上外婆叫他吃饭,却没找到人,最后发现他躺在树上睡着了,吓得老人家不轻,捡来一根枝干轻轻碰了碰他,生怕会吓到他而掉下来。
秦柏一醒了,知道自己做了一个老长的梦,一睁开眼,只有满目的余晖,和依旧燥热的空气,树下的外婆慈祥而担心的模样。
他问外婆:溪流那边是什么地方?
外婆回答道:是学校,你以后就去那读书。
秦柏一对读书没兴趣,但也想去那边看看。
后来开学了,他结识了邱越和几个伙伴,渐渐觉得小镇的生活也没那么难过了。
他们兴趣相投,对学习无感,喜欢自由;他们相约逃课,坐在山头看火车远去;他们也好强,禁不住外校的挑衅,时不时地会有一场比赛,甚至群架。
他们不抽烟,不喝酒,不早恋,却很是放肆。
他们物以类聚,出众的皮囊及潇洒的个性让很多女生为之倾心。他们中不乏油嘴滑舌的人,有时候连老师都会招架不住,对他们逃课等行为佯装惩罚。
那时候的秦柏一课桌里没有书本,都被情书塞满;课桌上也不见学习的东西,有的只有爱心早餐、午餐以及节日礼物。
“天天送这些,有意思吗!”秦柏一想,然后扒开那些东西,趴着就睡。
什么课都睡,老师们也不再管他。唯有英语课,睡梦中的秦柏一总会被摇醒,英语老师很是赞赏他的口语,总会叫他回答问题,即便秦柏一英语成绩也是一团糟。
秦柏一喜欢唱歌与乐器,可音乐课不是被占,就是老师带领大家唱着一首他觉得很幼稚的歌。所以很多时间,他没有和邱越他们混在一起,就是去镇上的乐器培训班了。
乐器班是秦柏一去饮品店找邱越的时候,在斑马线前接到一张传单。
他很惊喜,在这个都不看红绿灯的小地方,竟然有兴趣班。他抬头看了看那个已走远的发传单的人。
“她,不是那个老去领奖的周末而吗。”秦柏一想。
对于周末而,秦柏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全校都认识她,每次开学致辞、升旗讲话,总有她的身影。
陌生的是对方和他有各自的生活轨迹,并没有什么交集,一条走向璀璨,一条走向彷徨。
他不曾知道优秀是一种什么经历,优秀会获得什么奖赏。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人在乎他优秀与否。三年级的时候,他第一次拿到了满分,藏着满满的小骄傲,接他回家的是当时的保姆阿姨,爸妈太忙,他的快乐无人分享。等爸妈抽空给他礼物作为奖赏时,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期待。
他不需要多厉害,他只需要懂事不闹事就行了。这是父母对他的要求。
五年级的时候,目标一致只为赚钱的父母开始闹离婚,为此,外公外婆特地从小镇去往了大城市,一为照顾他,二为缓和女儿女婿的关系。
父母最终没有离成,外公外婆老念叨着老家的一切。于是,他跟着外公外婆来到了他们说的那个有着稻香与橙子花的小镇。
她竟然在这…工作…秦柏一想,现在就出来工作了?他认识的人现在都在计划着暑假怎么玩呢。在学校被偏爱的她,光芒万丈的她,竟然在这烈日曝晒下的街道发着传单。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差,让秦柏一心里莫名有点心疼。
或许她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想。
后来几天,他有意无意等在那个路口,可是再也没有遇见过周末而。
开学典礼的领奖台上,依旧有她的身影,自信而耀眼,和那天遇到的晒得脸儿通红的她完全就是两个人。秦柏一站在班级的队伍里,远远地看着,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哎。”邱越一回头,发现秦柏一看得呆了,“怎么,你也想上去。”
秦柏一笑了笑。
“周末而又得了第一,我真佩服她。”邱越淡淡道,“天资聪明,学习就当玩似的。”
“你有关注她?”这是邱越第一次说到这个女生。
“无法不关注,她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年年三好学生,学生会主席,一个女孩子家真够可以的。”
“嗯。”秦柏一也莫名欣慰了起来,这么优秀的人真的存在呢,而且他原以为邱越除了游戏什么事都不注意呢。
“你知道吗?我从很久之前就发现她在打工,寒暑假的时候,可人家照样也没耽误学习。”邱越道。
原来,秦柏一那次并没有看错人,可是,十几岁的人就开始打工赚钱了吗?秦柏一感到不可思议。他出生这么些年,就没缺过钱。如果顺利的话,他这辈子都不需要为钱而忙,他的父母,都说是为了他以后的优越生活而不能陪他的。
“那,她为什么要去打工?”秦柏一问。
邱越双手一摊:“也许和我一样。”
邱越的姐姐高中还没读完就辍学了,爸妈知道女儿不是读书的料,平时就喜欢琢磨一些吃的,于是出资让女儿开了一家饮品店,邱越没事的时候就去店里帮帮忙,这样问姐姐拿钱的时候不至于太无耻。
“嗯。”秦柏一也认同了这个说法。
直到有一天,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人提到了“周末而”这个名字。
体育课自由活动,秦柏一打球后下场休息,女生们自然是散步在秦柏一的周围。
“喏。”沈真真递过来一瓶水。
“谢谢。”他说,依旧看着球场。
沈真真自然没好气,但又只能憋在心里,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被人漠视的感受。
男生们看到秦柏一和沈真真走得那么近,都不禁羡慕起来。
“真真,你的手链真好看。”女生们总是喜欢真真穿戴的一切。
“那是真真手细,又白。”
好看和好看总是互相成就。
“还行吧,我喜欢这颗星星,就买了。”沈真真很愿意和大家分享这些。
“哪里买的呀?我也想去买一条。”
“这是真真姑妈去省城买的,好像得一千多呢。”一个女生道。
“阿。”女生们羡慕道,一千多都是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好像周末而也戴了一条。”一个女生道,大家看了她一眼,她才改口道:“估计是像的,周末而应该不会买这么贵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肯定的了。她家里情况又不是很好,估计是地摊上买的。”
真真脸一抖,她这条倒是真的,但是与地摊上的东西像,她很是尴尬。
“我都遇到她去发过传单,也有可能是那打工赚的买的了。”
“对对对,我也遇到过她在一个店里帮忙,做事很认真哦。”
“人家学习好,也知道怎么赚钱,怎么有这么优秀的人阿。”
“对啊,她好努力。”
“要是我学习那么好,我什么都不干,我爸妈都乐意。”
“她家有这么缺钱吗?”
“不知道,反正你没看过她老穿那几件衣服吗。”
“打工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阿,估计那手链也是假的了。”
…
女生门聊起来就每个停。“她家里情况不是很好。”这句话进入了秦柏一的耳朵。
“没事多去看点书吧,别老聊别人。”秦柏一走过去的时候说。
女孩们一愣,然后窃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