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而没想到的是,她还能再见到秦柏一。
突然见到秦柏一的那天,应该是从学校出来的那条说大不小的路上,它连接着镇上集市,旁边三层楼高的商场刚面向大众开放,庆祝“盛大开业”的红色横幅拉得老长,地上的鞭炮碎屑还剩些倔强的不肯被回收,喜庆而热闹。
夏天的热度还未散去,周末尔和袁媛约在商场对面的一家饮品店,这是奥运会前镇上仅有的两家饮品店的其中一家,人气可想而知,像他们这些学生逛的累了,或者从另一头的网吧出来,就喜欢在这饮品店坐坐。这不,高二刚结束期末考,趁着暑假还没开始补课,周末而和袁媛就约在这了。
她俩从小学开始,就是校友。小学不同班,初三成为同班同学,高中一个学文一个学理,即便在同一个学校,也不是天天见得着面。因为家住的很近,公用一个乡村喇叭的那种,所以每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就是她们重新会合的日子。
“老板,多加冰,不用管我们的心情,使劲加。”袁媛隔着几桌对年轻的老板说,人长得小巧玲珑的,肚量和嗓子倒是不可小视。
“敢情我们是来续冰的。”周末而偷笑道。
“有何不可!”袁媛傲娇地翻了一下她的双眼皮。她可喜欢冰了,具体来说是喜欢雪,冰雪嘛冰雪,爱屋及乌了。
“天空好像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两人又接应着唱起歌来了,继而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在闹哄哄的夏季小镇,这,并不突兀。
“末而,你觉得这次题目难不?”
“还好吧,和以前一样,有的会有的不会。你呢?”
“我反正就是跟着感觉走,卷面基本没留空,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你们文科就是好,写了就得分。不像我们,答案错,基本就步步错了。”
“那你是没看到我手都写肿的样子。”
“我瞧瞧,我瞧瞧。”周末而拿着袁媛的小短手翻来覆去。
袁媛放在古代就是小家碧玉,手却像卡通人物一般,圆圆满满的,颇有点哆啦爱梦的感觉。
“嗯嗯,确实是肿了。”周末而从小就喜欢捏袁媛的手,每次一握,她都能想到街市很流行的那个溜溜球,软弹弹,滑嫩嫩。
“去你的!”袁媛抽回手,手掌对着玻璃窗外,“你说,我还能长高吗,我的身高不会和我这手一样…”
“很有可能!”周末而喝了一口果汁,“小学的时候大家都这么高,你那时候就是霸道小辣椒的性格,那时候多少小男生对你既爱又恨阿。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你班上最矮的那个都蹦到一米七了,你还是一五零出头。”
“呜呜呜,我也不想阿。”袁媛嘟着嘴道,“我爸妈都给我吃了好多补品营养品,可还是这样。”好像吃下去的营养品都圈在小圆手里了。
“不过不用担心,这样的你也是大…小美女一个。”
“也就你这么说了。”袁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要真的美,怎么没有男生喜欢我阿!”
尽管袁媛说得很轻,但周末而还是以敏锐的听觉加之半爬于桌面的阵仗获取了情报。
“圆圆,你这是在发…你,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哎,周末而,你小点声,哎,你先给我坐下。”
一阵无攻击性的推攘后,终于安静。
“你,要谁喜欢,说实话!”周末而用唇语配合丰富饱满的表情道。
“你你你!”袁媛回以激烈的眉毛舞。
“说吧,我保证不告诉第二个人。”
“说什么。”
“你喜欢谁,我看看哪个倒霉蛋被你看上了。”
“我去,被我天生丽质的袁大大大美女看上,是何等荣幸,祖宗八代一起努力,都不一定修得来的这样福分。”
“嗯嗯,所以是哪个被上天眷顾的娃带着祖宗七代八代的祝福被你喜欢呢?”
“没有啊,还没出现阿!”袁媛双手一摊,摇头,见周末而的眼神依旧追着她不放,“好吧,你就说,我们班上有谁,你看的上。”
“你们班上的男生我又不熟。”隔行如隔山,他们隔科就隔了一层楼,平时大家也不怎么走动,就这两年吧,周末而踏入文科层的次数屈指可数,袁媛也一样。
“我们班就那么几个少点可怜的苗苗,还一个个的戴着眼镜,出口就是之乎者也加政治理论,只想与其辩论争高下,完全就没有喜欢的意思。”袁媛无奈地嘬了一口饮料。
“说得也是,可别人不是说历年的校草都在文科班吗?”
“这话不假,可就是不在我在的那个文科班。”一想到这,悲伤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节哀,毕竟你们班是以成绩为优势,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吧。”
“那你们班不也是特尖班吗,我就看着你们班上有几个高高的男孩子长得还不错。”
“谁,谁?”八卦意味又上升了一度。
“什么谁,小点声,你不要脸我可要。”
“那,那是谁阿?”周末而突然淑女语气,转变之快,但袁媛已经习惯。
“我哪知道,就是有次去你班上找你,跟你聊得很开心的那个。”袁媛得意地眨巴着眼。
很开心,谁知道是哪个。要知道周末而就是理科班的十朵金花之一,不夸张地说,除了左同桌和后同桌,其他都是爷们,凡事讲究逻辑与道理的爷们,还有理无理都不饶人一定要把对方说得举手投降的爷们。
“你是说张晨,还是李湘?”这分别是她的右桌及前桌。
“就是那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有点女生样的那个。”
“哦,你说的是孟瑞阿!”斜后桌,瘦瘦高高的孟瑞确实被不少女孩子喜欢着。就连周末而做事利落的后桌茉莉同学也会在和孟瑞讨论的时候,变得有点蹑手蹑脚放不开,这应该就是喜欢了,周末而猜测。
“原来你喜欢孟瑞这样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什么我喜欢,我只是觉得你们挺般配的,上次我去找你的时候,阳光从窗户打过来,照在了你们纯真且没有痘痘的脸庞,那时的我多想拥有一部相机,咔擦一下,留住着美好的一幕。”袁媛突然开始剧场化,眼神也不禁随着回忆抬高了些,好像,她看到了童话里公主王子的美好相遇。
“哎,哎,得了,越描越黑,孟哥是我能染指的人吗。”何况如此偶像剧的画面,她周末而想到不敢想。平时周末而和大家讨论的时候,都是针锋相对,唇枪舌战的,跟袁媛脑海中带着厚重滤镜的唯美画面一点都搭不上边。
“怎么不能!”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末而循声望去,孟瑞正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拉住旁边刚空出来的一把椅子,和周末而她们坐在了一桌。
“你好。”孟瑞对着第一次见面的袁媛道,然后看向周末而。
“咦,这么巧,好久不见。”周末而反射性往后挪了挪椅子,被讨论对象逮到真的很尴尬。
“什么好久不见,不就才从学校出来一两个小时吗!难道,你…”孟瑞挑了挑眉。
“没有难道!快擦擦你的汗吧!”周末而厉声制止,和孟瑞成为同学的这两年来,她已经熟悉了对方的自恋和玩笑。
“末而,你怎么突然失态了呢。”袁媛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她这那是失态,是常态,有事没事都一惊一乍的。”孟瑞拿过桌上的纸巾,拭去头上的汗珠。本来准备考完后和同学朋友去打一场球的,一想想天还很燥热,就回家了。很巧,路上遇到了末哥。
“你怎么比我还要了解末而阿?”
“看你们俩高兴的,一唱一和,合着联手欺负我是吧。”周末而翻了一个白眼。
“你看你这话说得,欺负你还要和别人联手。”孟瑞真是有一把刀子般的嘴。
“看到没,看到没,看人就不能看表象,现在知道他是一个多欠揍的人吗?”周末而对袁媛道。
“碎了,全都是泡沫!”袁媛依旧舞台似台词,“可惜了这皮囊,本来能卖个好价钱的。”
“哎,这位美女说得难道是在下?”孟瑞道。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狗胆包天的孟哥。”
“可是,我都不认识这位美女。”
“只怪匆匆看了你们一眼,就不怪我自己看走眼了。”袁媛道,“末而,他跟你一点都不配!”
“什么跟什么。”周末而突然脸红,这等话怎么能当着无中生有的对象面说出来,即便没有那个心思也容易让人误会阿。
孟瑞愣了刹那,“哦,原来末哥你对我图谋不轨。”
“什么鬼!别想多。”末而忙补充道,“我是对你居心叵测,但我是实打实地想取你狗命。”
“娶就娶嘛,嫁狗随狗。看,你还脸红,没想到你对人家,早就动了那个心思了。”这狗崽子孟瑞竟然换了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很像是,被周末而这位大爷赏脸看上的小女子,还不好意思地故意把头埋进自己胳膊里。
“孟大哥,你别这样,我要吐了。袁大头,快给我解释解释。”周末而道,这孟瑞平时就喜欢和她唱反调,今天还自降身份地不要脸了。
“现在有点味道了,一刚一柔,一强一弱。恭喜末哥,娶得娇妻。”袁媛还拉手祝贺来着。
“哎哎哎,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就别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一致认为,孟哥,是我高攀不起的盛世白莲。”周末而忙道。
“我不管,末哥,奴家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你,滚远点,滚。”周末而拒绝的手势。
“不嘛不嘛。”孟瑞快一米八的瘦个子作势往周末而这边靠。
“哈哈哈。”袁大头笑得可开心了。
“你好,你的饮料!”一声熟悉而陌生的音色响起,熟悉?是的,被久远时光稀释得快要遗忘的声音,成功阻止了大家的玩闹。
这声音不是老板的,也不是老板娘的,是一个曾经出现的,在记忆中落了灰尘的声音。
周末而抬头,这服务员走到了她和孟瑞中间,将杯子“咚”的放下,杯子中清凉的水花溅出些许。
继而,这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走开了。要不是他送来了饮料,别人也看不出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齐整的竖条纹淡蓝衬衫,在他身上穿得很有风格与气质。和记忆里一样,每次他们出场的时候,都如翩翩公子一般。
“这什么时候招人了?”孟瑞端正姿态,一口气喝下半杯饮料。
“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熟悉。”袁媛看着走远的背影。
“好像是吧。”周末而心跳不已,惊讶且惊喜。他,不是那个班的那个谁吗。周末而不记得他的名字,但她记得,他好像姓邱,有他的地方,就有秦柏一。
他真的出现了,好久不见了。他都回来了,那秦柏一呢?
周末而不小心望窗外一瞥,骄阳中的车辆三三两两,行人与摩托车倒是络绎不绝。在商场外的树荫下,那个少年,如初见般,立于人潮中,安安静静,却独独抓住了一个叫周末而的视线。
秦柏一,他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