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辞盯着看了两秒,“喵”了声,那猫却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舔着爪子,没什么心情回应的样子。
“这么不给面子?”岳辞感受到了被迫留下来的朱溧看神经病般的眼神,讪笑着说。
朱溧虽是个小孩的模样,性子还是爆的很,白了一眼岳辞,便一拂袖,蹬的地面扬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猫,一手蕴起了火球,预备就这样拍过去了。
那猫看着呆呆的,瞥见她动作,慢悠悠“喵呜”了声,动作却不慢,在那火球就要挨上身烧烤猫毛时一跃而起,转而停留在梁柱上。
朱溧没遂意打中它,竖起了眉,拧过身子将火球掷了过去,猫自然是又跑了,火球应当是她随意捏的,只在刹那将两拳宽的梁柱熔去一半,好歹没塌房。
岳辞却想起来刘氏,趁此机会在廊上掠过一番,没发现有其他人。
难道这猫只想针对他们而早已将不相干之人支开了?
没有凡人的干预,岳辞便觉轻松好很多,这是老毛病!往日在武神殿出任务时就必须得顾及凡人,若是见死不救或者故意利用加害都会被罚天雷。虽说那会儿岳辞一般只与妖魔鬼怪打交道,但有时围观有“同事”被制着去天理司领罚,虽说平常的天神都不会在此过程中鬼哭狼嚎,那样的肃穆确实还是很难受的。
神仙还是没那么随心所欲的!有时碰上个居心叵测的弱小人族,再怎么样也是打杀不得的。
岳辞静站着,待朱溧没来得及继续对那猫穷打猛追的短小空隙里,赶紧趁机问道:“小友修为像是还浅,吾等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何必如此?”
猫跳下来,歪头看了看岳辞,然后便故意化了人形,赫然是刘氏的“傻”儿子阿捷。
岳辞心中的猜测得以验证,没什么成就感,继续问道:“这少年的原身呢?”
“阿捷”似也没兴趣继续扮傻了,木着脸,只道:“死了。”
朱溧回到岳辞身边,听这两句话,皱眉道:“你吃了?”
他蔫着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自愿的。”
那便真是给吃了。
岳辞想起刘氏的话,“什么时候的事?他十岁时?”
天光大好。他像是并不想动武,来意不明,只惜字如金动嘴。
“我无坏意。”
“我独自长大,觅食途中遇他……”
那时候,真正的阿捷确实是弱小极了,父亲又不是母亲,没有细心地爱护这自幼体弱的孩子,随意极了。天冷了就拢拢单薄的被褥,自己饿了方想起孩子,喂几口干粮和水。路不到一半,这孩子便奄奄一息了,连气都喘不匀。
可直到这一步,他父亲还是没有注意,俨然将妻子在分路走之际的叮嘱尽数抛到脑后——也是,毕竟这孩子是他的妻子与前夫所生。
但因为他是男人,且妻子所行水路的船限人数,于是这拖油瓶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狸猫遇到他时,正在费力的将爪子伸进一个树洞里,掏里面的老鼠。
阿捷虽体弱,在私塾里却也是一个被夫子夸赞过的聪明孩子,父亲去河边饮水了,他靠着树小心的呼吸,两双眼睛还好奇的瞧着狸猫。
父亲回来时,狸猫还是没有捉到老鼠,这孩子却轻轻抱过同样骨瘦如柴的小猫,放在怀里,乖巧的钻进了竹筐里。里面有他早上吃剩下的馕饼,其实是他吃不下了,尽管他已经两天没胃口吃饭了,这是将死之态。
阿捷安静的看着小猫吃完饼,抱着它莫名很开心,又想起母亲,轻轻吸着鼻子。
他还小,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匆忙逃出京城,可这样的旅途实在让他感到很累,毕竟一个体弱的孩子,更喜欢安静的读书,安静的生活。
他已经这样累了,便拢着狸猫,脸就埋在它的脖子里,呼吸难得匀当,“你没有父母吗?我可能要去找婆婆了……她很好,还会给我唱歌,可我第一次被夫子赞扬时,回家时她便死了。我有父母……”他艰难的回忆起书本上那些修辞,轻声道,“我的母亲温柔,贤惠,父亲有些粗鲁,不过也很好,你要是没有父母我可以给你……都怪我身体太弱了,虽然别人说小柱是个傻子,可是他身体很壮,据说从没发过烧……我也想这样……健健康康的……”
他断断续续说一阵,像是再没有了精神,安静下来。
竹筐里是一个孩子生命的最末,竹筐外的世界依旧喧嚣的很。狸猫“喵”了一声,感觉魂魄受到了拉扯,再一眨眼,眼前便是一只没有声息的死猫。
那个父亲听到了猫叫,迟疑的将粗布拢开,看见孩子和一只不知何时来的死猫待在一起,他瞧了一眼神情怪异的“孩子”,骂道:“什么表情?傻子一样!”
将死猫揪了出来,就地加餐。
“孩子”就这样呆愣愣的,直到母亲流着泪将他抱在怀里喊着“阿捷”,他也依旧呆愣愣的,像成了真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