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眠不过深深看了我一眼,到底是没挽留,于是在离开拂雪阁后我便径直回我的映月阁了。
一宿没合眼也的确是有些累了,此时,躺在榻上我却是又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白,小白……我的脑海里总是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昨夜他紧紧拉着我的手,哀求着我不要走不要将他丢下的模样。我再翻了个身将一张脸都埋入被子里,原来他的心上人叫小白啊。
次日赶早,我将锅内熬煮了一夜的汤药盛出小心置放到托盘上便打算送去拂雪阁,虽说凤眠贵为上神我亦在昨日见识了他那堪称强大的自愈的能力,但想想那般皮开肉绽布满浑身的伤,给他多喝些安神固体的药总是不会错的。
是以,趁着药还温热我便脚步匆忙的出了药房,轻车熟路的穿过了那团迷雾。
拂雪阁房门大敞,此时院内空无一人,起先我站在院内先试着唤了两声,在没有得到回应后想了想这才打算进入那屋内。步上台阶,绕过门廊,我端着手里的托盘径直入内,却不料视线在下一刻撞上了屋内那二人,于是剩下的便是六目相对,面面相觑。
周围安静极了,还是我最先反应过来低下头赶紧赔不是道,“俏俏不知帝尊有贵客在此,失礼至极还望帝尊饶恕,俏俏这便……”
我正要告罪退下,不想那方的凤眠却已开口说道,“无碍的,就是不知俏俏今日是有何事寻我吗?”
他的语气依旧温润,便是说话时那浮现在眼底的笑意也与往日如出一辙,于是我就这般杵在了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在低下头看到手中的托盘后,这才想起什么回禀道,“俏俏此番寻来并非有事叨扰帝尊,不过是熬煮了一些安神固体的汤药便想着给帝尊送来……”
我话刚说完,却听一旁的男子忽然岔声道,“俏俏,你唤俏俏?”
我有些茫然,这才回想起当场还有其他人在,赶紧将目光收回看向了那声音响起的方向,这才得见正是一位生得相貌堂堂,身着月牙白袍青丝半束,手中还持着一柄靑羽扇的男子此时正饶有兴致的望着我。
“正是,小妖名唤沈俏不知这位是……”
我下意识看向凤眠,而后者亦适时的解释道,“这位是鹿神叙泽。”
鹿神叙泽?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赶忙屈膝行礼道,“小妖沈俏,拜见叙泽上神。”
“别别……”
说话时,那叙泽竟是已从椅上起身,赶紧过来劝阻我,“你这礼我可受不得。”
何谓受不得?
我不理解,但他却已抬起我的手一双桃花眼内嵌着笑意时而看看我又时而看看凤眠,像只狡猾的狐狸。
“你莫捉弄她,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吗?
正疑惑着凤眠却已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二人身旁,先是不动声色拂开了叙泽搀扶着我的手,继而又接过了我手中的托盘,末了这才微微低着头同我道,“我还有些事与叙泽相商,无事的话你先回去,药我定会喝的,待晚些我再到映月阁去寻你,可好?”
他与叙泽有事要议显然不太方便我在场,那分明是叫我离开的话,但却说得轻声细语实打实同我商量的语气。
我点点头,只由着他将那药连带着托盘放到了桌上,是以收回目光后我只朝着他们施了一礼后便要转身离开,而也就在临走之时,眼角余光清楚看到那叙泽鹿神朝我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嗯……还是像只狡猾的狐狸。
“凤眠啊凤眠,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如此执着到底还是将她……”
“……”
走出门后不久,我听到身后传来叙泽那玩味的声音,我脚步一顿,下意识想听个仔细但那话却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便像是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半晌之后,是叙泽又问了一句,“折笺知道此事吗?”
“她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我看不见凤眠的神情,但却听到他冷淡的回答,那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就好如一滩沉积多年的死水,无比的叫我陌生。
折笺,又是谁?
怀揣着心里的疑惑回到映月阁,用过午膳后闲来无事的我便去找山伯寻来一把锄头,在院内谋上一块地儿,我两袖一挽便顶着春日里并不热烈的日头开始埋头翻起土来。
这夭野乃春神故居,是世间的春盛之地,而目光透过院子往外看去亦可见那满山春花开得如火如荼,这长久不息的绚烂除却依靠春神的息泽之外亦与脚下肥沃的土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以,我便寻思着反正精打细算也还需留在这夭野两月有余,倒不如赶着这天杰地灵,拓些土来种种草药打发日子。
翻土,挖坑,埋种,浇水……
这一忙碌起来世间便在无形中过得飞快,是以在等一切完毕后看着眼前这分割出的一块块药田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这世间莫大的满足也无非是享受自己劳动后的成果了。
一抹额头上的细汗,我正要弯腰把早先随手扔在地上的锄头拾起,却不想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从那红色的袖中伸出,先一步将它捡了起来。
我微微一愣,抬头望去不想竟是对上凤眠的双眼,心里一惊,我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凤眠?”
我不假思索已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
我见他轻轻的笑,眼底透着不加以掩饰的愉悦,却是回答道,“我答应过你来映月阁找你的。”
他竟真的履行承诺来了?
我有些稍微的无可奈何,只因为那句话我原本也未曾放在心上。
凤眠的目光就这样看向了我的身后,片刻后这才又将视线转回到我的脸上,是说,“你若想翻土何不一并喊上我,或是叫上山伯也行。”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是神,做这点事儿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但凤眠却已是接弯腰将一旁盛水的木桶提起,回过头继续朝我笑着道,“你若唤上我一起的话,这些苦力活儿便由我替你干了。”
“……”
我以为他先前那话是嘲笑我没有法力呢,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是我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