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渐亮,一条耀眼的金色光带铺在水面上,起早捕鱼的小船在江心远远近近地忙碌着,有的才撒网,有的已经满载而归。这种靠天吃饭的行业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罗斯回到宿舍,脸上没有任何感情,这一夜实在太累了,比他处理两百斤白面还要累,因为那可是两百吨重的大家伙。他和莫如深都实打实的在卖力气,而反观艾因思与石如玉,他们在推完列车后还有精力搬设备和打扫隧道。
是他们没出力么?不是,因为他们出的是脑力,而非体力。
造成这么大的事故,“杉树”的人必定追究,而相对于那一夜运行异常所造成的损失,他们这几条小命根本不够赔的。所以还是躲起来的好,尽量不让人查到他们身上。
可百密一疏,在“杉树”和“徊徉”联手的强大能力下,罗斯暴露了。
“徊徉”部,是三战后接替警察职能成立的社会维稳部门,相当于国家安全部、警察部、社会稳定部三部门的总和,所以每个城市都有分布,但大体上不干预当地的地方事务,只负责镇压反抗,及官官相护。
“杉树”在哈迪温伯格是四大势力之一,出了事故“徊徉”的人只不过出来走个过场而已,实际上调查与行动的都是“杉树”。
这不,装甲车开道,“徊徉”的小车在后边跟着,冲破了满江鲜的院门。
不由分说,两列荷枪实弹的“杉树”保卫队员跳下装甲车,冲进满江鲜员工宿舍,挨个房间的找。有些人睡梦中被接二连三的踹门声惊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闯入房间内的见不是要找的人转身出去,如是者三,轮到了罗斯的房间。
昨晚出力太多,以至于现在半分力气也用不出来。罗斯在床上有种预感,这喧闹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不其然,保卫队员踢开他的房门,看了眼。
“就是他,带走。”
三个人不由分说,先来一发电击,接着失去知觉的罗斯被抬上担架,众队员见目标达成,围着担架一路出了宿舍。
抬进装甲车,特制的拘束器就给罗斯那双出了号的大手套上了。
“报告:嫌疑犯罗斯已被逮捕,没发现另外的女人,只有他自己。”
“都查清楚了?”
“是的,每个房间每张床都查过了。”
“好,收队。”
装甲车烟尘滚滚,在院子里绕了半圈,轰鸣而去。
只留下末明奇妙的众人和一扇趟在地上的破铁门。
当天中午,人们才从爱夏主持的新闻里知道大概。
同时知道的,还有莫如深和艾因思。
本以为隐藏起来就没事了,可还是被抓去一个。
莫如深急忙给石如玉打电话,确认了安全之后才又打给莫如非。
其实,莫如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没料到是自己亲弟弟所为。
现在可好,麻烦好似击鼓传花般来到莫如非手里。
她有两个选择:干预和不干预。
干预有两种方法:交涉与对抗。
对抗也分两种:正面开战、偷袭劫牢。
以她碧水会的条件,刚刚复兴不久,立足未稳,正需要打开知名度;可对方实在是太厉害,哈迪温伯格四大势力之一,与“逐落农业”、“尚荣集团”、“香府大学”瓜分了整个哈迪温伯格,其余小帮派要么已经是他们的附庸,要么正在成为附庸的路上。
为今之计,也是很难。
如果碧水会以争取运营权的名义攻占“杉树”,这倒是名正言顺,可谁都知道“杉树”不好惹,自己这几十个女流之辈又该如何把整个地铁系统抢过来呢?
她正犯难,解决办法来了。
艾因思把山精日记停在公园门口,莫如深两手端着块井盖大的圆盘,脸上憋着笑,像个五岁小孩般蹦蹦跳跳跑进来。
“二姐,我来啦。”
“你还有脸来?给我惹这么大的祸,啊?”
“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为了做试验嘛。”
莫如深把圆盘放在办公桌上,挑起上面的盖布。
“这黑了吧唧什么东西啊?”
莫如非伸出手,想摸摸那东西。
“别碰,千万别碰,除非你不想要那只手了!”
莫如深正色道,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收回手,莫如非拿起一支笔,丢进黑洞洞的圆盘,然后,那只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这是啥?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拿我这来?找挨揍么?”
“这东西叫‘膜’!”艾因思缓步走进办公室,气定神闲。
“莫小姐你好,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因思,原哈迪温伯格量子研究所研究员,现在只是个无名之辈。”
他眉宇间完全看不出丝毫自卑的神色,话锋一转,说:
“这件东西就是昨晚我们试验的主要课题,现在,请允许我给您做演示。”
只见他把手放在圆盘边,揭开个小盖子,在里面按了几个按钮,然后大拇指在圆盘边一按。原本黑漆漆的圆盘瞬间变透明,显现出一片有光无影的半透明世界:虚空间。
艾因思看到里面有支笔,于是伸手进去,把它拿了出来!
“我想,这是您的。”
莫如非如梦似幻地下意识接过笔,脑子里各种奇妙思想碰撞杂糅,瞬间,她的眼睛一亮,仿佛洞悉了世界上的一切。
“我明白了,用这个‘膜’进入里面,外边看不出来,然后在里面的世界走进‘杉树’工厂,带上那个叫罗斯的朋友,走出工厂,再出来?”
莫如非眉毛一挑,用眼神询问艾因思。
“首先,里面的世界叫做‘虚空间’,其次,你的计划有纰漏:以进入虚空间的状态潜入工厂倒是可以,不过那时候虚空间里面的人能看见罗斯,罗斯却不能看见他,甚至没有任何方法感觉到他,这怎么办呢?或者你可以直接把这张膜带进去,让罗斯以虚空间形态逃出工厂,但如果能在防卫森严的杉树工厂里来去自如,为什么还要费这个事呢?”
“还有,我尚且没做过活体实验,更别说拿人做实验,虚空间的好多性质需要一点点验证,解开它的真面目,现在对人体的影响尚未可知,何况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公开它。”
莫如非刚燃起的希望又被他几句话浇灭,有些恼怒。
“那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所求,和你一样。”艾因思递给她一张纸。
“势力范围划定协商,我从前没在意过这件事,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了技术,有了膜,有了虚空间,也就有了争霸全城的本钱。我想,加入碧水会,并且把它推上制霸全城的地位。”
莫如非仔细看完那张纸,揉成纸团,丢进干垃圾箱,然后拿起电话,拨通并发出召集令。
当晚,又弯又细的下玄月仿佛钩子般刮过群星,月光并不很亮,几近于无;风很小,从烟囱里冒出的浓重烟雾拉成一条直线,远远的消散在天边。
一群黑影在夜色掩护下靠近“杉树”工厂西南角塔楼,她们有着同样质地的紧身衣、无声布鞋、品红色钢质美甲,以及大蹬弩,手弩,连弩等无声武器。还有最前面那人手里的圆盘。
围墙很高,却不厚。
最前面的开路者将圆盘调成开启,贴在高墙脚下,黑洞洞的圆盘慢慢在推力下侵蚀掉高墙,开出一个井盖大小的洞。
一个脑袋探出去,这脑袋上除了两只眼睛的白眼仁之外全部是黑色的,紧身衣自不必说,那顺滑的长发为了避免反光特意涂了墨汁,包裹在脸上,全身能涂东西的地方全部涂成黑色,这么说吧,只要她不睁眼,没人能看出这里还有个人。
深夜的厂区仍然不安静,有只叉车在来来回回运东西,几个夜班工人坐在门口抽烟,远处还传来某种设备低沉的轰鸣声。
一行黑衣人排着队钻进厂区,各自散开。
整齐的绿化灌木为她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加上明亮却晃眼的照明灯,很容易利用灯下黑行动。一行人各自分工,依计行事。
先说那些拿弩的,她们的目标是保安部防御塔楼和办公楼大门,无声弩箭弹无虚发,率先撂倒值班的警卫,大蹬弩很重,装填需要身大肉沉的人,美女们只好两人一组,轮番射击。可怜那些警卫,毫无知觉便赴黄泉。
那几个幸运的工人聊完天,回车间干活,幸免遇难。
摸近办公楼,一楼大厅灯明火亮,保安室就在旁边,自然不能硬闯。
还是那个拿圆盘的开路者,在僻静角落里墙上开洞,几个人悄无声息潜入要地。
她们的目标是公章、许可证、法人凭证、代码证等一系列重要物件,为了不让保安捣乱,先行射杀。然后在门牌的指引下直接找到厂长办公室,洞穿木门后将一应重要物件扫荡一空。
再说第二队,她们的行动有些棘手,因为没人会让你开走坦克。
不过,“杉树”的安防部门也是闲散日久,夜里只有几个人玩纸牌,坦克的钥匙就明晃晃地挂在身上,诸位美女约好信号,一轮齐射就解决掉他们。
有了坦克,后续的事就好办很多。
比如开炮轰掉防御炮塔,比如冲撞开大门,比如压制其它地方来的增援,再比如,破开监狱的墙。
但是,她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默在原地,等信号。
最后一路,也是最关键的一路,只有三个人:莫如深、莫如非、艾因思。
莫如深的打扮和她们一样,同样的黑色紧身衣,只不过他的体型要复杂的多。长发编成鞭子,鞭稍别在腰间,手里拿着膜系统圆盘,脚下无声布鞋十分合脚,这为他的行动助力不少。
而她们要去的地方,在地下。
罗斯被关在消防用蓄水池的池心,蓄水池深的很,一只充气泡泡球静静地飘在水面上,罗斯躺在里边,犹如笼中仓鼠,他躺在一堆自己制造的垃圾上,快餐盒,塑料盘,烂纸杯和木筷叉勺等杂物混合着腐烂气息,将罗斯包裹在一只小小的泡泡球里。
深藏地下,使得这专为他设计的牢房异常安静。
这种设计使得他那双巨力大手的优势无法发挥。
还有那更加安静却无比骇人的水池,以及其中充满了动力电的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