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张关有些郁郁寡欢，跟看耍猴时判若两人。路荣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问他怎么了？
张关居然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再也不能跟雁妹妹一起玩了，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张关比路荣大一岁，上官雁只要一回霍府，必定会找二人玩耍，张关和路荣都很喜欢上官雁，把好吃的给她留着，玩具让她先玩，只要她一生气，两个人就换着法子逗她开心。但张关不会表达，为了吸引上官雁的注意力，常常做些恶作剧，扔一个虫子在上官雁头上啦，弄一根草绳装作蛇吓唬上官雁啦，惹得上官雁很讨厌他。
“还记得夏天的时候吗？咱们一起去泾河边钓鱼，你耍赖，趁大家不注意下河捞鱼，结果脚一滑，摔了进去，你不会水，吓得乱扑腾，被茂叔救起来以后，你是哇哇大哭，把雁妹妹逗得大笑，你是没看见，雁妹妹笑起来有多好看。我好久没见她那样笑了……”
张关说着说着红了眼圈，赶忙转过头，向窗外看去。茂青驾着车，哼起一首家乡的歌，歌声中带着些许忧伤。
路荣掀开轿厢门帘，问道:“茂叔，你唱得是什么歌？”
茂青轻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歌，小的时候，经常听到妈妈唱，就记下了。”
茂青说完，又轻唱了起来，悠扬而哀伤的旋律，让路荣和张关情绪低落了下去。
刚一进霍府，管家张福就迎了上来，说道:“路少爷，上官小爷来了，要见你。”
“谁？”路荣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
“就是上官雁的爹，上官安。”张福解释道。
一听是上官安，路荣更诧异了，他干嘛要见自己？路荣满腹狐疑地跟在张福身后，向叠翠轩走去，张福冷不丁一回头，看到了默默地跟在后面的张关。
“小兔崽子，你跟过来干嘛？”张福低声呵斥道。
张关耷拉着脸，答道:“我去看看雁妹妹。”
张福疾走到张关身旁，一拧他的胳膊，喝道:“你添什么乱啊，有你什么事儿！”
张关涨红了脸，甩开张福的手，嘟着嘴说道:“我，我要送她临别礼物！”
张福气得抬起脚踹在了张关屁股上，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活腻了，人家出嫁这样的大喜事，你送什么临别礼物！你要死啊！”
张福踹完了还不解气，双拳擂鼓般落在张关后背上，路荣急忙跑过来拉开张福。张关依旧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看来平时没少挨打，张福打这几下，根本没咋地。
路荣连忙劝道:“张叔，他用词不当，是新婚礼物，给雁妹妹贺喜的，你就让他去吧，求你了。”
张福一听，就坡下驴道:“去吧去吧，别乱说话啊，给了东西就出来！”
张关“嗯”了一声，依旧板着脸，与路荣一起快步向前走去，对父亲的让步没有任何表示，气得张福冲着他背影骂了一句“狗脾气！”
叠翠轩是霍府里最为雅致的一个建筑，四周被桑树和柏树包围着，无论春夏秋冬，这里都能看到绿色。
上官安此时正与霍光一起喝茶，上官雁和霍香坐在旁侧榻上，上官雁将身子紧紧贴着霍香，一脸憔悴。
见到路荣和张关进来，上官雁腾地跳了起来，高兴地扑了过来，扯着路荣的手嗔怪道:“你跑到哪里去啦？我都等了半晌了。”
上官安冲路荣招招手，笑道:“荣儿，你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雁儿，你先跟张关玩着。”
上官雁撅起了小嘴，张关却是乐开了花，冲着上官雁说道:“走，给你看样好东西！”说完，两人跑出了叠翠轩。霍香借机跟了出去，她早就听烦了两个男子的虚伪话。
路荣走到茶桌旁边，霍光示意他坐下来，路荣心想，这是要长篇大论啊，怕我站久了累着。
上官安微笑着说道:“荣儿，听说你会算数，心算也很快，可愿来帮我？”
路荣“嗯？”了一声，狐疑地看了看霍光，霍光却端起茶杯，缓缓地用杯盖一遍又一遍地刮着浮沫，假装看不到路荣的眼神。
上官安见霍光没阻拦，心头一喜，继续说道:“我呢，在大司农手下任职，主要负责记录各地税收，原本有一个算盘打得特别好的人，五日前喝醉酒，倒在路边冻死了，偏巧赶上岁末，积了一堆的数字，大司农天天催，我都快急疯了。”
路荣明白了，合着是让自己去当计算器啊，他瞄了一眼霍光，霍光依旧在跟茶杯里的浮沫做斗争。
“我明白，这是苦累活，咱们是自家人，肯定不能让你白干，一天一石如何？”
路荣又懵了，这“一石”是多少钱？这个计量单位自己没听过啊。
霍光却诧异地放下了茶杯，道:“你可真舍得给，这可比京兆尹俸禄还高呢！”
“我这是请荣儿帮忙，自然要给多一些以表诚意。”上官安讨好地笑着，说是请路荣帮忙，眼睛却一直盯着霍光。
路荣坐不住了，插嘴道:“我不要‘一石’，我要‘金子’。”
霍光和上官安一愣，面面相觑，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霍光抚着路荣的头，笑道:“这孩子，你要金子有何用？又不能买东西。”
路荣明白，那个时候，黄金不是流通货币，跟现代一样，只是拿来送礼、做收藏使用，同时起到一个保值的作用。
路荣念头一转，嗫嚅道:“我，我娶媳妇用。”
这话一出，逗得霍光跟上官安一通爆笑，两人在笑声中将路荣去当计算器的事情定了，但是到最后，路荣也没闹明白，自己究竟能得多少钱。
上官安笑够了，将桌上一碟糕饼推到路荣面前，自己喝了口茶，说道:“爹，听说昨日武库令遗失了一枚腰牌，会不会是有人偷走了？”
霍光皱了皱眉，说道:“勿议国事，喝茶！”
路荣心头一惊，腰牌？茂青包在布包中的东西，确实跟腰牌差不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