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初一睁开眼，依旧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们这是在哪儿？”初一记得他是和紫苏一起掉进来的。
黑暗中没有回应，初一运转内力，竟然发现之前损失的内力全部恢复，而且体内的伤势也全复原，就之前滚落山洞，磕磕绊绊外加紫苏长剑的误划留下些许的皮外伤。心中不由大喜，但纳闷紫苏去哪儿了，难道已经出去了？
适应眼前的黑暗之后，能够看到淡淡的物事轮廓。开始四处打量，抬头却已经很难看到光亮，看来坠落的很深了，而四周也不算宽阔，最多能容纳十来人的空间。
令初一又失望又欣慰的是，他在右后方发现了蜷缩在墙角的紫苏。
失望是因为如果紫苏没有离开这里，说明这里近乎绝境。欣慰的是能在绝境有一个人一起，怎么也比一个人来的好，就算最后都不能出去，还能拉个敌人一起死不是吗？
“嗯……紫苏姑娘，你怎么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洞没有出口吗？”
如果不是在洞底，初一恨不得叫她丑八怪老巫婆臭女人。
紫苏一直没昏迷，跌入洞底第一个反应就是提剑杀了初一，但她每次拔尖斩下之时，都犹豫了半晌，然后收剑。
连续三次。
都未能斩下。
颓然无序的找了会出口，无功而返。干粮吃尽，水也用完，浑身还湿漉漉的。虽然已然到了夏季，但在这洞底，丝丝寒意沁入皮肤，如果不是内力护体，早就冻的瑟瑟发抖了。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二姐，江湖，霸业，前几天的千里追杀，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切仿佛还在昨日，一切仿佛已成云烟。
那个乞丐醒了，问这洞有没有出口，这洞要是有出口我还会在这里吗？
小时候，自己生活在锦衣玉食的江南，什么都不缺，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父母都会去给自己摘下来。
我真的会死在这里吗？和这个小乞丐……
念及此，悲从中来，经历这些天的劳累追杀此时却斩不下手中剑，紫苏再也忍受不住，眼泪涌出，在寂静中抽泣着。
哭，哭了？初一怎么也想不到这凶神恶煞的婆娘也有哭的时候。
黑暗中，初一只见蜷缩在角落的紫苏，是那么的弱小，肩头耸动，那里还有之前的半点威风煞气？
或许是从小都看不得女孩子哭，十五只要一哭，初一啥都会答应她。
“你怎么了？”初一不由走近身去，用手拍了拍紫苏肩膀，以示安慰。
紫苏一把拿开他的手，“滚！别来理我！”
初一心中大怒，好，你让我滚，我就偏偏不滚！于是就挨着紫苏坐下来，打算赖在这里不走。
“你快走，不要挨着我。”
“我就不走，这地方是你的吗？有你的名字吗？”
“你？”紫苏站起来，提着剑，就刺了上去。
恢复内力的初一怎会惧此剑，一跃而起，拔出黑剑就和她斗了起来。
浑厚的内力外加精熟剑招，紫苏内心一片乱麻，怎么是初一的对手，十余招之后，就被初一用黑剑拍在手腕，长剑脱手，黑剑遥遥长指紫苏咽喉。
“来，杀了我！”自己现在连打都打不过这乞丐了。
“我偏偏就不杀你，我告诉你，在离开这洞口之前，我永远不会杀你。”初一道，“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希望脱困。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那么之前的恩怨又有什么意义？你的二姐，你的江湖，你的教派，又有什么意义？”
岂料紫苏根本不听这些，挺着咽喉就往黑剑剑尖上冲。
初一慌忙撤剑，一把拉住冲上来的紫苏，大骂道，“你这不知生命可贵的臭婆娘，遇到这么点困境就这么寻死觅活，你知道这么做是有多么对不起你的二姐吗？是有多么对不起你的父母吗？是有多么对不起上天吗？”
紫苏不断的挣扎，“我对不对得起他们与你何事？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我就要死，我杀不了你，我走不出这洞口，傻瓜懦夫一般的饿死不如早点死在你手上！”
“你这样自杀才是懦夫！”初一趁她情绪激动，点住她麻穴和哑穴，令她不再动弹，不再言语。
僵硬的紫苏，没再恶狠狠的盯着初一，只是止不住的眼泪往下流。
隔了许久，初一才开口，却是与刚才争吵毫无相关的内容。
“三岁时我家遭逢大难，一群黑衣人冲进来见人就砍，见人就杀。我父亲一个人去外面拒敌，娘将我藏在家里衣柜，我到现在都还不能忘记娘当时的眼神。”
初一喃喃道：“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吗？我在里面看不到仇恨，看不到不舍，看不到心疼，看不到愤怒，我只看到她的笑。”
“她只是笑着，对我说，乖儿子，你好好躲在这里，不管怎么样都别出来，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想。如果以后见不到娘和你父亲了也别惊慌，我们只是在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你，陪伴着你。记住，我们都不想你报仇，只想你快快乐乐的成长，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想读书考功名也好，想在江湖中打打杀杀也罢。但无论如何，请记住，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是啊，好好的活下去！娘亲说法这句话之后就关了衣柜门，然后我再也没见过她，连尸体都没见过。”
“后来我沿街流浪，看见能吃的就吃，很多人嫌我脏，纷纷赶我，城镇不欢迎我，我就去山林，吃野果，喝白雪。饿的时候我就逼迫自己去找野果，冷的时候我就不停的奔跑，一刻都不停，因为我记着我娘亲说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师父那个老家伙遇见我的那时，我手中还握着青楞楞的野果子。”
“后来我知道，我们人能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上，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的养育，还有上天的恩赐。你饿了，上天生出树木长出野果任你采摘，提供土地阳光水让你庄稼成长，形成河流生出鱼儿由你捕捞。你渴了，可以去河流，可以去湖泊，可以去小溪，也可以去冰川。上天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你这么多的恩赐，你若不好好的活着，快乐的走完这一生，你……”
初一此时定定望着紫苏的眼睛，一字一语道，“你觉得对得起上天吗？”
沉默了半晌。
初一突然笑了起来，自信满满道：“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一定就是绝境，我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
这乞丐，真是有些不一样。
紫苏发现，脸庞泪痕已干。
“好了，我说了这么多，如果你还执意要死，我也没办法，我现在解开你穴道，然后我去找出去的办法，你若有心，也可以一起想想办法，出去之后，你当我是敌人，我们还是敌人。”语罢，初一解开紫苏穴道，自顾着去四周打量，左敲敲，右敲敲。
紫苏愣了会，不再言语，也去学着初一敲着岩石四壁。
累了好大会，初一发现自己这边全是实心墙壁，没空心处。
“咚咚，咚咚”
紫苏大喜，“快来看这里，好像是空的！”
初一忙走过去，用手指敲敲，果然，传来的声音清脆无比，竟然真是空心的！
但立刻两人的脸色同时暗了下去，因为这里不同于周围其他的岩石。这块空心处岩石坚硬无比，触手处全是沉凝。
和紫苏对视一眼，初一示意紫苏退后，凝聚起内力，全力一掌拍了上去！
“轰！”
岩壁连震动都没，纹丝不动。
反而初一的手臂酸麻，哪里像是普通的岩石，完全就是铁板一块嘛！
不放弃，初一拔出了黑剑，将内力再次聚成一线，大喝一声，长剑惯出！凝成一点直刺岩壁。
这时岩壁出现了一个小的凹点，但也仅仅如此，其余的依旧毫无变化。
受到强大的反震，初一禁不住鲜血喷出，脸色苍白。心中骂道，好硬的石壁！
紫苏走了上来，用自己的长剑连着砍划切，却连丝毫的痕迹都没留下。
真的出不去了吗？
两人心中同时生出这个念头，于是他们都不在浪费力气，因为，每浪费一份力气，意味着离地府就更近一步。
两人颓然坐下，在黑暗中，一时无言。
初一偶尔会站起来，左敲敲，右摸摸，有时会用剑捅一捅。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紫苏终于耐不住，开口问道。
“或许……”初一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苦笑，这两个时辰，初一将无数可能出去的办法——挖洞，毁墙，攀爬都想了个遍，若在自己体力耗尽之前，利用这些办法离开这里，成功可能性几乎为零。
“都是将死之人，我能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这么追杀我么？”初一道。
紫苏也知两人基本上已是凶多吉少，“因为我二姐要让我阻止你离开，我若带不回你，不杀你无法回去复命。”
“你二姐为何要阻止我离开？”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姐的命令我必须要遵从。”紫苏并不像撒谎，想了一会儿道，“难道是为了血洗江湖这个计划吗？”
“什么？血洗江湖？！”初一大惊。
“恩，十年前，整个江湖正派丝毫不讲江湖道义，围攻我圣教教主。再之后又是残忍的屠杀我圣教教徒，当时我们势单力孤，二姐带我们一路逃亡，几乎全教覆灭。如今，我圣教教主归来，所以二姐发誓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整个江湖的血来祭奠死去的无数冤魂。”
“这口气还真大！”初一刚这么说完，随即却想起当日那白衣少女在龙庄的绝世之姿，睥睨天下的弱小身板，血洗江湖……或许她还真敢说这句话，随即一惊，“慢着，你说你们的教主并不是你二姐？难道你们教主另有其人，而且他的武功还要更强？”
“那是当然了，我们教主可是令江湖都颤抖的人，他们叫他白衣鬼王！”
“白衣鬼王！和剑神在昆仑山上激战了九天九夜的白衣鬼王？”
“恩，我也见他的少，所以不甚了解，但我知道，他待教众如兄弟姐妹，没有他就没有圣教。”
“但就算是白衣鬼王和你二姐，要想以一教之力抗衡整个江湖，也是很难办到的吧？毕竟中原武林豪杰辈出，门派林立，高手数不胜数。”
“你可别小瞧我圣教众人，更何况我二姐曾这么点评过中原武林，‘老娘寂寞啊，天下之大，只唯剑山庄可足一战，其皆不足虑也。’”紫苏学着白衣少女的语气道，“纵观当今江湖，南有武当，北有少林，江南四世家，四川毒唐门，华山镇五岳，长安剑惊鸿。”
“然而武当自离落一辈后，青黄不接，后继无人，不足为患；少林只几个老家伙还能打，大多不出世；江南沈白慕方四大家暗斗不止，年轻一代更是声色犬马，花架子居多，不堪重用；唐门偏居一隅，少与中原武林来往，事事皆独善其身，可结盟之；华山为五岳中兴剑派，早期颇有气象，而剑神横空出世之后已日暮西山，垂垂老矣；唯剑山庄雄踞长安，剑神惊才绝艳，聚天下用剑高手于一宗，隐隐有江湖至尊之势，是为劲敌。故欲图霸江湖，必破唯剑山庄。”
紫苏用白衣少女的语气娓娓道来，江湖这张瑰丽的画卷被她缓缓展开，初一只觉热血翻涌，早已沉寂多日的心仿佛生机勃勃。
“我小时候就听我师傅讲江湖上的事情，所以心驰神往，见过龙门七兄弟，见过岳阳门李氏一脉，以及天真的碧瑕妹子，当时我以为找到了心中的江湖，后来却发现江湖永远不是心中那浪漫理想的江湖，它只是血淋淋赤裸裸残酷无比的江湖，在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命只有一条，一不小心就会搭进去。而他们那么糟蹋碧瑕妹子，在那一刹那我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我的心里只有悲哀和愤怒，这就是江湖，肮脏的江湖。”
“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一切都是我的主观臆想，江湖就在那里，不浪漫，不肮脏，不为你所动，不增不减，不生不灭。”
黑暗中，初一心中一片素白。
“这就是江湖吗？”紫苏喃喃道。
“是的，但……这都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是啊，都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再次陷入沉默……
时间在流逝，黑暗依旧，但两人的心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冷，就像是毒蛇，无时无刻不钻进他们心中，撕咬着他们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紫苏的内力越来越弱，冰冷的洞底令她全身瑟瑟发抖。
初一眼见紫苏难以忍受寒冷，顾不了那么多，走过去，扶紫苏坐正，伸出双掌，将自己的内力输送过去。
湿漉漉的后背，白色轻纱触手一片冰凉，或许是衣料比较薄，指尖丝丝滑腻。
紫苏只觉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冰冷的后背，暖洋洋的内力令她全身寒冷稍退，春阳般舒适无比。
没有水，没有食物，不知岁月。
紫苏能够感到初一的疲劳，人的内力也不是无尽的，更能感到他的寒冷。这样耗下去，不等饿死，初一得先内力枯竭而死。紫苏咬了咬牙，转过身，轻轻推开初一温暖的大手，乳燕一般扑进初一怀中。
衣服早已被初一用内力烘干，身形高挑瘦削的紫苏缩着身体如一只小猫，香软的身子，令初一心中一荡。
不禁暗骂自己，强行压住旖念，静静相拥取暖。
不多一会儿，紫苏熟睡过去，黑暗，宁静静谧。
初一忍不住看了看怀中的女子，才发现，原来安静的她极为好看，长长的睫毛在娇嫩的皮肤上覆盖着紧闭的双眸，挺直洁白的鼻梁下是淡红的双唇，布局在她那张瓜子脸上，越看越好看。
其实，如若可以一直在这里……
初一突然制止了自己的想法。
“娘……”
紫苏梦呓着的微弱声音悄然响起，梦中的她孤独无助，不停喊着，“娘……娘……”
“娘……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继而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初一伸手摸了摸眼角，些许的湿润。
我一定要带她出去！
初一轻轻的放下紫苏，站起身来，拿出黑剑，开始挖掘墙壁，刨除墙土。
松软的泥土被初一的黑剑慢慢刨开，不多时，已有一小洞，但墙壁到底多厚，到底还要挖多久，初一不去想，也不愿想。
其实挖土也挺快的嘛，初一心道，但为什么那边空心地带却是用内力都无法震开呢？
突然，初一放下了手中的黑剑，为什么那边那么坚硬？而且恰恰那边是空心？
放弃挖洞，初一开始四周摸索起来。
平的，平的，平的……
还是平的。
突然，初一眼里充满喜悦，他在空心墙的对面墙壁，摸到了一块凸起！
而且这东西还是活动的，明显是机关！
初一颤抖的用手按下那块凸起————
轰隆隆声不绝。
紫苏被惊醒，却见之前空心处那块墙壁，簌簌落下碎屑，机括声，齿轮声交相辉映，地面震动……
然后那块坚硬的石壁竟然缓缓上升，就像闸门一般，外面，黄白的光线刺了进来，亮晶晶的一片，刺的两人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但他们内心都是欣喜若狂！
石壁停止后，两人睁开眼睛，石壁后面，却并不是他们想象中外面的世界，而是一个巨大的密室，无数的剑或是堆着，或是竖着，或是斜着，占了密室的大半面积。
剑。
还是剑。
大剑，匕首，宽剑，窄剑……
崭新的剑，血迹斑斑的剑，锋利的剑，不锋利的剑，
两人不惊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剑，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而这里也是非外界，为何有光亮，两人望了一眼密室顶，才看到，四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密室照耀的灯火辉煌。
两人缓缓前行，紫苏突然尖叫一声，“啊！”
顺着紫苏目光望去，初一见到的是七具白骨，而在白骨周围的空地上，却是两堆斑驳的剑痕。
两人仔细打量着剑痕，初一打量的是左边的剑痕，却发现越看越眼熟。
这些剑招！分明是老家伙传授的剑招！
越往后看，初一竟觉头晕目眩，着魔一般，差点昏厥过去。
幸亏及时收回目光，却发现紫苏看着剑痕完全无异样。转眼望向右边剑痕，一招一式甚是清楚明了，而且尤为简单，简单到江湖上任何一人都能挥出这些剑招。
但初一仔细琢磨却发现这些简单的剑招却恰恰能化解老家伙教自己的那些剑招，而且每一破解的招法，都是匪夷所思却又简单无比，原本老家伙教自己的剑法都是剑走偏锋，诡异飘忽之极，走的是“奇”，而右边这些剑痕却是更加难以看出门派来源，每一剑简单无比，但每一剑都……都……似乎隐隐暗合天地玄机，初一不知道自己这想法是对是错，反正是一种很奇妙的想法，对，就是这些剑痕每一招都暗含天地玄机，甚是精妙。
继续往后面看，初一逐渐看不懂，只觉深奥中透着玄妙，简单中透着晦涩。
或许，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紫苏也是此想法，发现这里并不是外面，也没有食物之后，两人只得重新寻找其他出口。
不多时，紫苏就在西边一角落找到一按钮，正是机关。
“我找到机关了，咱们看能不能走出这密室。”
“先等一下。”初一走到那些白骨前，双膝跪下，“各位老前辈，我们有缘遇见你们，也是无奈，在下和紫苏姑娘无意间惊动尸骨，望请见谅！请受我一拜，希望你们在那边活的逍遥快活。”
紫苏噗嗤一笑，这凶神恶煞的姑娘笑起来甚是好看，“快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再不出去，饿都得饿死。”
初一恭敬磕拜之后，突然一阵机括声响，初一身前不远处一块石板移动开来，露出一暗格，里面放着一本书！
“这是什么？”紫苏心中好奇，走了过来。
初一翻开书，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初一小时候也跟老家伙认过字，遂念了出来。
“余三岁习剑，九岁略窥门径，十五岁傲视华山派年轻一代，及至弱冠，剑横江湖鲜有敌手。然剑术越高，眼界随之，至巅峰方知剑道无止境。后遇剑神，五十招惨败，故游历天下，磨砺剑心。偶遇长风得大衍之剑九，如痴如狂，夜不能寐。于友密室精研剑法，五年大成，约战剑神，划地比剑，一地剑痕斑驳。一百招时，剑神引万剑以朝尊，千里之外，万剑奔流，纷纷如雨落下，剑气纵横万里，余以大衍之剑阻之，内力溃散，七窍流血。跪地嚎哭，剑神轻叹，万剑哀鸣，后飘然而去。余再无脸面苟活于世，只求记之，以待有缘人百年千年以后能一窥真相。”
两人读完皆震惊无比，原来地上的剑痕是此前辈与剑神比斗的痕迹！按照这书里说法，此前辈用的大衍之剑九就跟自己和紫苏用的剑招一样，“紫苏姑娘，你二姐教你剑招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没，难道真如这前辈所说叫做大衍之剑九？”紫苏心中亦有许多问题，“前辈说他是被长风授之，那谁又是长风？而且小乞丐你是如何习得大衍之剑九的？”
“我的剑招是我师傅那老家伙教的啊。”
“你师傅叫什么？”
“我就叫他老家伙，哪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算了，等我回去问二姐之后就会明白。”紫苏说罢又陷入沉思，喃喃道，“一直认为剑神剑法高深，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的多，万剑朝宗，那该是如何的一个场面啊！”
“是啊……”初一却不由想起了十五，十五十五，你去剑神那里，可一切还好？
翻开后面的书页，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直到最后一页，才是一幅地图，附言：“此密室机关重重，此乃地图，留待有缘人被困于此以自救，望出去之后还能记得江湖曾经有风无忌这号人物。”
初一和紫苏对视一眼，终于可以出去了，内心皆是惊喜，遂一起研究地图，只求早日归去。
“原来我们出这道门不能按下你刚刚指的那机关，应该是你那机关下面三寸处的小机关，大机关是个陷阱，按之将会是箭枝伺候。”初一兴奋的走过去，按下小机关，果然，一道暗门升起，初一笑望紫苏一眼，“走，我们可以出去了！可把我饿惨了，出去一定得大大吃一顿。”
紫苏不自然的笑了笑，“恩，我们走吧。”
暗门之后是螺旋的楼梯，根据地图即可轻易躲开重重机关，不多时，两人就又进入了一个大密室，此密室不同之前剑冢，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初一地图上却是显示这里每一块地板都不能走错，于是两人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走过去。
终于可以出去了，应该是惊喜的紫苏却发现内心有些微微的怅然。
大密室再之后就是长长的地道，两人皆累的筋疲力尽，依旧奋力往外走。
地道口是一块木板，初一轻轻用手抬起木板，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随之即是清新的空气，刺眼的光芒——————
终于出来了！
一座废弃宅院的后院，阳光正盛，两人皆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照耀在身体上的舒适温暖。
不远处，是集市嘈杂的人声，夹着鸡鸣狗吠。
一缕剑气袭来，初一身体倾斜，躲过此剑，不解望向面无表情的紫苏，“为什么你还要杀我？”
“你也曾说过，出去之后，我们还是敌人，更何况，你知道太多我的事情了。”紫苏的声音微弱但充满偏执的语气，不容更改。愣了许久，初一心里的万般滋味最后化为无声的叹息。他却不知紫苏心里更是百味杂陈。
“你不是我的对手，大衍之剑我快要领悟第六剑，更何况我内力现在已经恢复，你又何必再执剑相向？”
“打不过你不代表我不杀你，杀不死你也不代表我会放弃。”紫苏道，“我宁愿被你杀死！”
事已至此，初一拔出黑剑，化作一道黑光，紫苏横剑格挡，两人身影百变，战作一团。
但紫苏此时怎么会打得过初一？
不多时，初一黑剑就指在紫苏的咽喉处。
“杀了我。”紫苏闭上了眼睛。
这一剑，到底刺还是不刺？
初一也闭上了眼……
…………………………
舒舒服服的吃了三碗牛肉面，将自己从一个想偷别人钱的小偷手里抢来的银两放在桌上，初一打个饱嗝，背着黑剑，踩着夕阳，向东行去……
按照紫苏的说法，白衣魔教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江南四大世家，少林武当底蕴还在，华山离唯剑山庄不远，唐门远居巴蜀之地，小门小派已大多被清理，唯有四大世家这块骨头最好啃，自己一方面去通知他们，另一方面也试试看能不能遇到碧瑕，更重要的也是能一偿所愿，看江南烟雨，赏秦淮美女。
江南，我来了。
废弃院宅中，杂草丛生，初一点住紫苏穴道，微风吹拂，乱发更显凌乱。
“我点了你的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但你不要再来追杀我。”初一叹道，“这次不杀你，不代表下次不杀你，好好练剑，下次再见之时，我不会再留手。”
“为什么这次不杀了我？”紫苏喊道，“杀了我这一切都一了百了，你知道吗？万事皆将成空。”
初一没有回答，道：“我将去剑神那里，你们白衣魔教的一切，我都会和剑神说明。到时候一切自然会有个了断。”
“最后，我不叫小乞丐，我的名字叫做初一。”初一笑了笑，“大年初一的初一。”
紫苏再次闭上眼。
“再见。”
初一收回黑剑，走向门外。
门外是什么？
门外就是门外。
门内是什么？
门内是人。
什么样的人？
有泪划过脸庞的女人。
